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触碰过殿下的指尖,轻轻拈了拈,仿佛在回味。
“殿下还是这般……容易害羞。”他低声自语,不禁莞尔。
昨夜虽意识混沌,但某些触感却真实得刻骨铭心。太子并未推开他,甚至……有了回应。这个认知,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抚平他体内躁动的血脉。
直到楚南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苏闻贤才整了整衣袍,收敛了外泄的情绪,从容不迫地向着御书房走去。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极佳的心情。
进入御书房,内里的药味比方才楚南乔在时更为浓重。
皇帝楚景渊屏退了左右,只留太监高文兴在远处伺候着。
苏闻贤恭敬行礼:“微臣苏闻贤,参见陛下。”
楚景渊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苏闻贤身上,带着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平身吧。柳易卿的案子,太子方才都禀明了。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苏闻贤心知肚明,皇帝召见他,绝非仅仅为了柳易卿一案。
他垂眸,语气平稳:“回陛下,微臣只是恪尽职守,依律审讯杜若晨,期间发现些许线索,不敢隐瞒,依制上报。至于太子殿下如何查证,乃殿下英明,微臣不敢居功。”
他将自己摘得干净,言语间滴水不漏。
楚景渊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高公公连忙上前递上帕子。
待咳嗽稍平,皇帝挥退了高公公,殿内只剩下楚景渊与楚南乔父子二人。
“闻贤,”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得苍老而沙哑,不再以君臣相称,而是唤了他的名字,“现下没有外人,你也不必跟朕打这些官腔。”
苏闻贤心中一凛,神色愈发恭敬:“陛下……”
楚景渊擡手打断他,目光望向虚空:“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这江山,迟早是太子的。只是……北辰心思活络,朝中派系林立,顾文晟和二皇子皆不是安分之人。太子虽有仁德,却终究……年轻气盛,有时过于刚直。”
他转向苏闻贤,目光锐利:“朕知道,你与顾相走得近,与北逸那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心思缜密,手段玲珑,能在各方势力间游刃有馀,是难得的人才。”
苏闻贤立刻跪下:“陛下明鉴,微臣对陛下丶对朝廷,忠心可鉴!”
“起来。”楚景渊叹了口气,“朕若疑你,今日便不会与你说这些话。朕……是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苏闻贤依言起身,心中已是波涛汹涌,面上却强自镇定:“陛下请讲,微臣万死不辞。”
楚景渊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朕要你,竭尽所能,辅助太子,稳坐储君之位,将来……顺利继承大统。”
苏闻贤瞳孔微缩。皇帝这是在……交代後事?并且,是让他这个看似立场不明的臣子,去辅佐太子?
“陛下……”苏闻贤声音微涩,“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朝中忠良之士甚多……”
“但像你这般,既懂得朝堂,又敢于行非常之事的人,不多。”楚景渊的话意味深长,目光仿佛能穿透苏闻贤的内心,“朕看得出来,太子对你……是不同的。”
苏闻贤心头巨震,皇帝竟然……连这都看出来了?还是只是在试探?
楚景渊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朕不管你之前如何周旋,但从今往後,朕要你苏闻贤,成为太子手中最利的剑,朝堂的明枪暗箭,朕希望……你能替他挡下。”
他目光灼灼看着苏闻贤:“你……可能做到?”
这一刻,苏闻贤清晰地感受到了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这并非简单的君臣托付,更夹杂着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担忧,一位帝王对江山未来的考量。
而皇帝选择他,无疑是一场惊天的赌博,也是对他和太子能力的认可。
苏闻贤撩起官袍下摆,郑重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信重,臣……苏闻贤,铭感五内。臣在此立誓,必当竭尽忠诚,辅佐太子殿下,护储君安稳,保江山无虞。纵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好,好……”楚景渊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欣慰的神色,“有你这句承诺,朕心甚慰。起来吧。”
苏闻贤起身,心中亦是心潮澎湃。原本复杂的情感,此刻因这沉重的托付,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郑重。
保护楚南乔,辅佐他,这不再仅仅是他内心深处隐秘的渴望,更成了他必须履行的责任和誓言。
“此事,切莫声张。”楚景渊最後叮嘱道,“如何去做,你自己把握分寸。去吧,朕累了。”
“微臣告退,陛下保重龙体。”苏闻贤躬身退出御书房。
当他再次站在阳光下时,感觉已然不同。
“殿下,”他在心中默念,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坚定的弧度,“这条路,臣陪您走下去。”
无论是明枪暗箭,下臣皆替您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