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另一个在江边不期而遇的,是李夏安。
而她高高肿起的那半边脸,正对着人家。
这相当于,让一个晚辈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窘迫,面子上非常挂不住。
内心膈应,但表面上,闻丛清只能硬着头皮寒暄:
“哟,出来散心啊。”
“嗯。”
“不会想跳江吧?哈哈哈!”
“……不会。”
“真巧,我也不会。”
“……”
李夏安无语的表情映入眼帘,闻丛清不知何为,突然就想到陈晗白之前那句“自尊感太低”的评价。
这时,李夏安挠了挠头说,“正常人都不会想跳江吧?”
闻丛清一本正经道,“一时想不开很正常啊,就好比你这样的电竞宅男怎麽会来江边呢?我很怕你因为上不了场,想不开自尽啊!”
这个担忧,听着很有道理。
但从她嘴巴里表达出来,怎麽听怎麽怪。
至少,不应该是一个前辈该说的话。
李夏安摸了摸後脑勺,看着她的半边脸欲言又止。
闻丛清看到了,直接问,“你什麽表情?”
“呃,没……”李夏安犹豫了半天,到嘴的话换了种问法,“就是在想,晚丛姐这麽晚来江边干嘛,也是来看风景的吗?”
但他的脸上,分明写着“你不会才是来跳江的那个吧?”
闻丛清一脸沉重道,“唉,心情确实抑郁。”
李夏安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见状,闻丛清开怀大笑,“笑死我了,你还真信啊。”
看她笑得前仰後翻,李夏安无奈片刻,忽然轻声道,“谢谢晚丛姐那天给我点奶茶,你一直很照顾我们。”
“别突然这麽严肃。”
“我就是想说,我没那麽脆弱。虽然我怀疑过自己,但只要我还能打,哪怕还有那麽一点点的机会,就不会放弃这条路。”李夏安望着对岸的霓虹,璀璨的波光横亘在他与那一片天地之间,但他的表情很坚韧,双手紧紧握拳。
闻丛清敛了笑,沉默片刻说道,“流言就像病毒,你好的时候它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你不好的时候它趁你病要你命。要毁掉一个人太容易了。”她突然转向李夏安,“如果我告诉你,以後你都没机会上场了,你准备怎麽做?”
“不会吧?”李夏安一愣,搞怪地说道,“我这麽强,你们舍得让我一直做板凳啊?”
然而,见闻丛清表情淡漠,定定地望着自己,他的声音又弱了下来,讷讷道,“也可以理解吧,毕竟我们俱乐部很在意名声……”
“名声是一回事,你的态度是另一回事。”闻丛清淡淡道,“人生有很多话是不必要说得那麽清楚的,但未来是靠自己争取的,不是死等机会的出现。”
李夏安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忽然语气高昂道,“我明白了!晚丛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眼睛亮亮的,像受到了鼓舞一样,说完就跑了。
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明白什麽了。
望着他兴冲冲离开的背影,闻丛清兀自摇了摇头。她握着手机,迎向拂面的晚风,眼里多了一丝疲惫。
不知道又站了多久,她转过身,却不经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
那人站在交织层叠的树荫下,夜灯的阴影笼罩着他,看不清表情,但双手抱着胸,目光依稀凝望着她的方向,有一种耐人寻味的冷冽感。
冷冷清清的夜晚,高大清俊的轮廓,乍一看像怪物书里的影子人,闻丛清吓了一跳,直直地杵在原地。
见她终于发现了自己,那人走出阴影,凉凉道,“终于舍得走了?”
陈晗白的眉眼浸在晚风里,镜片後的桃花眼沾了湿意,头发也略略的湿意,长袖卷起,露出了匀称有力的小臂,像剧烈跑动後出了一身大汗的样子,但呼吸是平稳的,像来了很久,出于某种赌气的原因装隐形人。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闻丛清却下意识往後退了一步,不想让自己的脸暴露在光影里。
太丢人了。
“你怎麽在这?”她开口问道。
“手机在啊。”男人却看了眼她握着的手机,阴阳怪气的,“我以为坏了呢。”
“……哦,不小心飞行模式了。”闻丛清云淡风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