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鬼差地,一句话就从我喉咙里蹦了出来:“前阵子我在学校碰着那个秀琴老姨了。”
“嗯。”
“她变化真大,我都不敢认了。”
“可不,你也没见过几次。”
“你也不问问她去我们学校干啥了?”
“干啥了?”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干啥了。瞬间那股莫名其妙的戾气便从我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你们法学院是不是有个老师叫贺芳?”
“啊?”我扭头瞥了母亲一眼,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当晚快睡着时,父亲才回来。
他酒气熏人地蹿进我房间,呵呵笑着:“逮了两只老鳖,给你补补脑。”
我说:“又喝酒。”
他在床头坐下:“儿子回来,老子高兴。再说有你小舅在,不喝也不行啊。”
我无话可说。
父亲让来一支烟。
略一犹豫,我还是接到了手里。
他却自顾自地抽起来,好半会儿才说:“光听你妈说,女朋友啥时候带回来,也让你奶奶瞅瞅啊。”
我只能嗯了一声。
一支烟后,父亲站起来,脱掉背心,拍了拍肚皮:“没钱就吭声,啊,林林,咱家现在不缺这个钱。”
父亲走后,我睡意全无,只好看了会儿书。
抽屉里有本《通往奴役之路》,校图书馆借的,一直落在家,而我每次都要从序言看起。
三篇长序全部读完,乌烟瘴气也散了去。
我决定上个厕所,顺便把父亲给的那支烟解决掉。
客厅里静悄悄,但父母卧室亮着灯,隐隐能听到说话声。
几乎条件反射地,我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不想刚要凑上脑袋,门就开了。
母亲穿着睡裙走了出来。
同我一样,她也吃了一惊——随着隐秘光线穿插而过,丰满的乳房都抖了抖。
于是胸前便浮起一双神秘的眼睛。
“林林?”母亲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我挠挠头,像是刚从炉子里爬出来,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烫得厉害:“烟……火机。”
一宿光怪陆离的梦,早起脑袋都昏沉沉的。
饭桌上,母亲问我给姥爷带了啥礼物。
于是我就把mp3拿了出来。
“下了点戏。”
我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
“可拿得出手。”
奶奶白了我一眼。
两年前她老人家七十大寿时,我还没啥礼物意识。
父亲捏着盒子可劲看。
母亲则笑笑,在我面前立了个鸡蛋:“谁出的点子?”
据母亲说,除了73年下放时落下的内风湿,姥爷现在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练功,唱戏,养花,种菜,他一样也没落下。
逢年过节,附近乡镇还要请他老人家去拉板琴。
礼物是收下了,但姥爷说:“收音机我有了啊。”
“有就有了,”母亲笑吟吟的,“这可是林林和女朋友一起送的。”
我一下就红了脸。
此时此刻,阳光浓烈得如同从地面射向太阳,连院子里的虞美人都要滴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