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子翁丶张恒等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些根须缠绕着小腿固定在原地,像被蛛网困住的飞虫动弹不得。
他们个个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最让吴恙心惊的是阵法中央,他的身体正被无数细小的根须托举在半空中,双眼紧闭,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气。
而玄承宇就站在旁边,眼神涣散,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着什麽。
“林筠小心!”张子翁突然嘶声大喊。
吴恙闻声惊异望去。
张大爷能认出林筠,他们二人见过?什麽时候?
背後破空声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吴恙靠着本能反应向前一扑,一道黑色根须擦着他的後背掠过,他狼狈地滚倒在地,擡头就看到更多的根须正从四面八方袭来。
“张大爷,我是安然!”他一边画符躲闪,一边大喊,“我在林筠的身体里!”
张子翁愣了一瞬,点点头。
即使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他也立即强压下惊疑,一来林筠绝非妄言之人,二来眼下情势危急,容不得半分迟疑。
“安然,阵法被中断了!”他没有多问,气息已经有些衰弱,强撑着讲明现状:“你带来的这个朋友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槐鬼下了魇镇,如今三魂都被困在阴蜃深处,正卡在阵眼关窍处!”
“能把他从阴蜃里带出来吗?还有林筠的魂魄现在在我身体里,有没有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带不出来!”张大爷声音发颤:“这槐鬼的阴蜃和现实根本没有明确的界限,无从下手,而且我们刚才意外发现……前些年在江陵死的人,他们的魂魄全都被这鬼树尽数吞噬,作了它续阴寿的养料!”
他艰难地喘息片刻,继续道:“许多残魂尚未被完全消磨,如今都困在槐鬼中!”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提到过,你和林筠在阴蜃里遇见了曾经死去的人,恐怕……不只是幻象,而是他们的真魂未泯!”
吴恙心头剧震。
……
与此同时,玄承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父母,手里捏着魂铃。
遇鬼则响的铃铛此时正在疯狂震动。
“小宇。”
母亲眼中含泪,脸上带着愧疚,“以前你总说想让爸爸妈妈多回家,我们一直没做到。”
父亲的手搭上他的肩,触感真实:“如今想想,确实是我们不称职!”
玄承宇感受着肩头真实的重量,声音发颤:“所以你们真的还在?不是我在做梦?你丶你们还活着吗?”
“是……也不是,我们的□□已死,但魂魄还在,和槐鬼同生同死。”
空间突然扭曲,父母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身上缠绕着槐树的根须。
父亲痛苦地说:“外面的阵法想要把我们一起剿灭,若是成功,从此你妈妈和我的魂魄都会灰飞烟灭!”
母亲向他伸出手,声音凄楚:“小宇,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去阻止阵法,只要暂缓一段时间,我们就有机会活下去。。…。”
“怎麽阻止?”玄承宇急切地问道。
“走阴之法逆转指诀,”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将你的生辰八字念诵三遍。。。。。。”
玄承宇面露迟疑。
父亲见状继续凄然道:“当年我们从你阿爷那里听闻此处有害人鬼树,离家匆忙,连和你最後一面都没能见到,如今只要你听话,我们一家就能团圆。。。。。。”
“我……”玄承宇正想再说些什麽,脸颊皮肤下却骤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一股浓稠的悲伤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瞬间盖过意识一时的清明。
阿爷的面容在脑中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是啊,阿爷也离开了,世上只剩他一个人了,眼前就是唯一能与父母团圆的机会……
他眼神一空,仿佛提线木偶般涩声道:“我这就做!”
话音未落,他已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双手迅速地开始结印。
在他低头的刹那,其父母脸上闪过一瞬阴森的笑意,接着便是微乎其微的挣扎,女人的嘴角微微抽搐,男人的眼角渗出泪珠,接着二人又重回平静,殷切地看向玄承宇。
想脱离他的掌控?做梦!
槐鬼将二人残存的反抗意识镇压,狞笑着收紧根须,强行操控着这对父母的残魂继续演戏。
之前那些出现在林筠面前的残魂不过是钻了空子,如今他绝不允许再有残魂助人破掉他的阴蜃。
玄承宇正是它之前苦心埋下的暗棋,魇镇之术只能作用于这类根基浅薄丶初通走阴的人。
要在吴恙意识清醒时对人下手无异于异想天开,可偏偏吴恙在医院昏迷时,玄承宇正好待在一旁。
千载难逢的时机被它牢牢抓住,并借助着魇镇暗示玄承宇到了江陵,临近水库。
“此乃天意!”槐鬼感应着阵中气机流转,暗自狂喜。
更让它振奋的是,方才吴恙的魂魄竟骤然衰弱,压制之力大减,身体已是半开的门户。
吴恙本就只有残魂,即使再强也终究难敌它百年道行,如今再加上玄承宇献祭自身替他暂缓阵法运转,吴恙魂魄必将先它一步磨灭。
届时它可有短暂的时间完成夺舍,吴恙的镇压便会彻底消失,待它力量大增,便有机会摆脱阵法的束缚和绞杀。
阵外那些蝼蚁……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槐鬼的黑影如浓雾般笼罩在吴恙身躯之间上,凝视着那张脸上渐浓的死气,兴奋得几乎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