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歪斜的烟囱里冒出细弱的白烟,带着煤球燃烧呛人气味,很快就被海风扯散。
店家是位老人,她卷起卷帘,开始做开业前的准备。
她在店门口摆着两张矮桌,油乎乎的桌面在晨光里泛着腻光,老太太正佝偻着背,在吱呀作响的油锅前炸着油条,金黄色的长条在滚油里翻滚膨胀,散发出与周遭海腥味格格不入的,是扎实的焦香。
旁边的蒸笼摞得老高,腾腾地冒着热气,模糊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
一个旧收音机放在凳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地方戏,唱腔苍凉,混在涛声里,听得不太真切。
萧熠安掐灭了烟,朝那边走去。
萧熠安走到摊前,油锅的噼啪声和蒸笼的雾气将他包裹。
“两根油条,两杯甜豆浆。”他看了眼糊在蒸笼侧面丶字迹歪斜的价目表,“再要两个茶叶蛋。”
老太太慢悠悠地夹起油条,沥着油。她眼皮耷拉着,没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外地来旅游的?哪里人?”
萧熠安“嗯”了一声:“南方的。”
“看海,得傍晚来。”老太太把金黄的油条放进塑料袋,递给他,又舀起一勺浓醇的豆浆冲进碗里,酱色的榨菜末和葱花在乳白的浆液里打着旋。“这会儿水汽重,看不清,有没有落脚住宿要不要,咱这有。”
“有,在鲭宿村那边,奶奶听说过吗?话说那附近有什麽好玩的?”萧熠安等待着食物出锅的时候和老奶奶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听见萧熠安住的地方,老太太的手突然一顿,眉头全扭在了一起。
“你咋跑那住宿了呀!赶紧搬走啊。”老奶奶把手往围裙那一擦,见现在没生意,干脆关火和萧熠安咬耳朵。
“鲭宿那死过人。”她道。
萧熠安一听觉得没啥大事,这年头哪里没死过人,走过的路盖的楼,说不定都死过人。
“哎,不是一回事情,那嘎里有人会杀人,死的不止一个,邪性的很,”她指了指老天,“上头有人抓不住,有邪神护着那些恶霸。”
萧熠安有些迷糊,想怎麽还扯上玄幻的东西,不过他立刻联想到一个人,随口问了一句:“是张尺吗?村委会里面的。”
第一眼他就觉得张尺那人身上有股浊气,表面看起来像是个知识分子,但背地里又是一套,上次威胁他妈妈的话还历历在目,萧熠安只知道他们不应该和这个村子里的人牵扯太深。
老太太不知道什麽张尺:“不知道什麽委员会的,反正你可以去周边问问都知道的,那会好像有个外国女人来旅游,在那边生了个孩子就过世了,诶呀别打听那麽多了,反正你来旅游不是,保护好自己安全哦。”
萧熠安接早餐的手微微一顿,塑料碗传来的温热恰到好处,他扫码支付,问多少钱。
“八块五。”她报了个数。
真便宜。
萧熠安提上早饭回程,一路上他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只有风不断拍打在他的身上。
一切是巧合吗?
萧熠安把程淡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毕竟婴儿从海上飘过来本身就是件很虚幻的事情。
车稳稳当当停在了昨日酒店门口,萧熠安上楼时发现还是昨天那姑娘在。
她睡眼惺忪的嚼着口香糖,见萧熠安从外面回来,还诧异他为什麽起那麽早。
“你和他是谈着的吗?真登对啊。”姑娘见萧熠安进门,大老远见萧熠安前脚踏进,没等他反应立刻就问。
萧熠安终于见识了这里人八卦的心,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还行吧。”他敷衍地回答。
“我们这要麽小情侣来的,要麽就是寻求刺激的,单纯来打游戏过夜的不常见,隔壁小网吧比这更便宜,还有包间呢。”她托腮,把两人的小心思全部看穿。
萧熠安扯动嘴角笑了笑,无语到不知如何作答。
打开房门,发现程淡已经清醒,顶着一头鸡窝头,头发乱到全都翘边。
他睡眼朦胧微卷曲双膝,头靠在膝盖上温柔看向萧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