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扫了一眼:“什麽发现?”
戚沨没有回答,直起腰,摘掉覆盖在眼睛上的设备:“找我有事?”
江进朝左右扫了一圈,刚好张法医和助手袁川一边讨论一边往外走,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江进这才靠着台边问:“林秀父母申诉了,你知道吗?”
戚沨“哦”了一声,看上去并不意外:“如果是原判决有误,有新证据或是有裁定适用法律错误,符合条件就可以提出申诉。这很正常啊。”
“是很正常。”江进瞅着她,笑意微妙,“奇怪的是,她父母并不具备这方面的法律知识,检方是提了一嘴,但是老两口脑子乱,根本没听懂。可过了两天不知道怎麽就想通了,又找律师问过了才决定。”
戚沨没接茬儿,视线转开,将目光落在李蕙娜案件的材料上。
江进又往跟前凑了一步,一副分享秘密的模样:“我听说是有一个林秀生前的朋友,都好几年不联系了,因为这次判决不公突然找上门,掰开揉碎了给林秀父母讲清楚利害关系,叫他们千万不要错过申诉期。但问题就在于,这朋友既不是律师,也不是中介,一点好处都没有,就是因为看不过去,才千方百计找到林秀父母。这动机麽……”
“你可真闲。”戚沨吐出一句,“档案科没事儿做麽,要不要我给你安排点工作?”
一声轻笑,江进又朝门口看了眼,确定没有人才开口:“是你找的人吧?”
几秒的沉默,戚沨没动作,没表情。而江进则维持原有姿势,盯着她看。
直到戚沨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
只一眼,又错开。
江进直起身,嘴里嘀咕:“这操作,我怎麽就没想到呢。”
戚沨没接茬儿。
江进又道:“可是就算申诉了,也不一定改判。改判,或是加重判决,都是低概率的事儿。”
江进本以为戚沨不会回应,没想到她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也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真成定局了。为什麽不搏一把?”
“你指的是舆论。”
戚沨又沉默了。
江进笑着说:“哎呀,许垚这次可算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原本他们是想借林秀案做个引子,引出李蕙娜,影响判决。没想到会让人借了东风。不过这也是好事儿。”
说到这,江进又话锋一转:“欸,这次的舆论你到底怎麽想的?不可能没有压力吧。”
戚沨没有正面回答:“你也曾经身陷舆论风暴,你又是怎麽想的?”
戚沨指的是江进还是支队副队的时候,他曾经率领过专案小组,针对一个牵扯到衆多春城达官丶名人的连环案,其中还有一位当时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就因为那件事,春城在全国面前“露”了回脸。
江进说:“是有压力,但我个人压力不大。我大伯那会儿还在职,我有背景啊。比起我的压力,支队的压力更大。我就是个前锋。而且就算因此违纪,大不了把我换掉,也没什麽。我不像你将升职看得这麽重,所以才好奇你心里怎麽想?”
“啧。”江进险些笑出声,“李蕙娜可能不懂这意味着什麽。但你这麽做,压力可就给到罗律师了。”
这话落地,江进又给出结论:“你不会这麽做的。”
戚沨问:“为什麽?”
“因为你要强啊。其实这个案子最复杂的地方就在于,李蕙娜全程都很配合。警方不好对一个满足自首情节的人太苛刻。在警方介入之前,律师和t媒体就下场了,警方很被动。但这些对你来说都不是事儿,要是因为这个就申请联合,不仅小题大做,还会令上头对你有看法。而且刚才我问你有发现吗,你不是说有吗?到底什麽发现?”
江进不忘将正题拉回来,戚沨也不再转移话题,将台面上的衣服摊开铺平,并将仪器递给江进。
戚沨指着靠近衣领和肩膀的部位说:“大概这个区域,你仔细看。”
“哦,有擦拭的痕迹。是什麽,验过了吗?”
“是刘宗强的呕吐物。这件衣服是李蕙娜的。”
江进摘掉仪器,拧了下眉:“蹭到这里就两种可能,要麽是李蕙娜用擦拭过呕吐物的布擦过自己的衣服,要麽就是先有呕吐物沾上去,然後被她顺手擦掉了。”
隔了一秒,江进问:“能证明是溅上去的吗?”
戚沨摇头:“不是血迹,很难证明。她当时就用水擦过,原本的痕迹还没有凝固,虽然现在还能提取到生物样本,但痕迹本身已经模糊了。”
“那就只能逻辑推导了。”江进说,“这个部位是肩膀,呕吐物会沾到这里,很有可能是李蕙娜靠近刘宗强的时候,刘宗强还在吐,而且喷了出来,有一点沾到这个位置。可如果是喷溅,不可能只在这里有发现。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分布在袖子丶袖口,衣服下摆,但这些位置基本符合李蕙娜捆绑刘宗强的供述,沾到了也不稀奇。”
江进若有所思:“既然衣领和肩膀都有,那麽她的头发和脸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