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摇头:“我办过类似的案子。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家暴者的心态大同小异。而母亲保护孩子的心情也是一样。”
“我什麽都能忍,唯独这件事我忍不了。我敢动我女儿,我会和他同归于尽!”
“我不敢不当真。那是我的女儿,我不敢心存侥幸!”
“所以你就在他呕吐的时候,一把捂住他的嘴。”江进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没有丝毫威慑力,也没有压迫感,仿佛就是一句闲聊天。
李蕙娜一下子愣住了,而这份停顿长达三秒钟。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冲动和不顾一切的宣泄,以及急于沟通的欲望淹没了她。
“就算是,那也只是一个用来泄愤的动作。我确实诅咒过他喝酒喝死,呕吐呛死,但我没有预谋过。那个瞬间发生t得很突然,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做了。而且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再清理那些呕吐物,我想让他咽回去。但凡我当时有一点思考能力,是奔着杀人去的,我都会选择给他几刀,那样才解气。”
的确,李蕙娜无法准确地判断那些呕吐物是否会呛入气管,是否达到致死的程度。
如果没有死呢?刘宗强醒过来,一定会殴打她。
只是捂了一下嘴就呛死人,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谬。
“所以是一时冲动。”江进若有所思,“你捂住他的嘴,但并不是出于要杀人的心情,所以没有太用力,没有留下机械性死亡的痕迹。没想到这个动作令那颗快要脱落的牙齿掉了下来,和食物一起反流,堵塞气管。”
李蕙娜看着江进问:“这也是你猜到的?”
“是戚沨的怀疑。”
“可你们没有证据,对吧。”
“不是没有,是不够扎实。”
“所以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李蕙娜又问,“你刚才说,舆论和这个案子给她造成压力了。结果会怎麽样?”
“不好说。”
“会降职吗?”
“那倒不会。她没有纪律问题,最多就是挪个地方。”
“那麽再坐上来的人,是男性还是女性?”
“大概率是男性。不过你也不要对男性群体有那麽深的成见,并非人人都是刘宗强。”
“可女人会更懂女人。”
江进瞅着她,忽然笑了下:“你不是要打算认罪吧?那我可开录像了啊。”
李蕙娜没有接话,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敲响了两下。
外面是戚沨的声音:“江进,时间差不多了。”
“哦,好。”江进回应了一声,又对李蕙娜说,“之前的笔录你再看一眼,没问题就签个字。”
……
数分钟後,戚沨三人走出看守所。
夏正先一步去停车场取车,戚沨和江进慢了片刻。
“她的意思是,只是想让刘宗强把东西咽回去,没想过那个动作会导致死亡。这我倒是相信的。如果她真要杀人,旁边就是枕头,完全可以利用上。哦对了,这段没有笔录,程序上用不了。”江进语气平静地将“交心结果”告知戚沨,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刚看到领口的痕迹就猜到了。”
“那只是猜测。”戚沨说,“凭一点猜测就将事实敲定,是侦探小说才会有的理想结局。”
“不仅是读者。”戚沨脚下一顿,看向江进,“那也是作者的希望。哪怕是出于理想主义而故意设计。不管涉及痕迹是否拙劣,最主要是能否满足所有人的希望。
“欸,你要是作者,也会这麽写吗?”
戚沨不由得想到早上才接到主编叶晋辉的邮件,里面附上对这次短篇漫画的故事大纲两种商议结果。
一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套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在案件进入瓶颈,故事进入倒数计时的那一分钟里,关键证据终于浮出水面。凶手无力回天,全盘皆输。
另一种则是,虽然证据模棱两可,但办案人员的审讯技巧很牛逼,在一通软硬兼施的“逼问”之下,凶手面临精神上的高压和碍于时间紧迫,终于口误露出破绽,最终承认罪行。
叶晋辉问戚沨的选择,戚沨到现在都没回。
“我要是作者……”戚沨停顿了一秒,声音很轻,“我会先让你闭嘴。”
这话落地,她就继续往前走,微风中只留下一声轻哼。
江进“嘁”了一声,跟上去:“升职了就是不一样哈,官大一级压死人呦!”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