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聪明有啥用啊,那麽小的年纪,说没就没了。”
江进忍不住将其打断:“你们刚才说她脑子不太好使,具体指的是什麽?”
“嗨,这谁看不出来啊!”姓张的大妈很快提起一件印象深刻的片段。
那天她去坐公交车,车站就在小区步行三丶四分钟的地方。
正巧戚翠蓝也来坐车,还是跟一个老鳏夫一块。
当时是中午,乘客很少,空座很多,戚翠蓝却不坐,等老鳏夫坐下了,她就站在旁边握着扶手。
然而令张大妈震惊的却不是戚翠蓝和老鳏夫一起上车,而是戚翠蓝当时的打扮:涂抹着蓝色的眼影,口红糊成一片挂在嘴边;身上穿着花袄,扣子敞开着,里面连一件内衬或内衣都没有,任人一眼就能看见两个胸脯中间的一大片皮肤。
戚翠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装扮有问题,两只眼睛呆滞无神,而那老鳏夫一路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在说什麽。
张大妈说:“她要是脑子没问题,能那身衣服就出门吗?一看就是没干好事儿,大白天的……也不拾掇干净了再出门,真是丢人。”
旁边的李大妈跟着说:“这个戚翠蓝还会抽烟,我看到好几次,她拿着一根烟,穿着秋衣秋裤就从家里走出来,一路溜达到大街上,等烟抽完了再回家。那段时间楼道里老有烟味儿,臭烘烘的,我原本还以为是哪家老头,没想到是她。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见到那个老鳏夫经常来找她,再後来干脆就住下不走了。但两人好像也没领证,直到那男的死了……”
只要有了开头,大妈们的记忆阀门就开了闸,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一股脑地往外涌。
江进又问:“那这些事儿,戚翠蓝的儿子有什麽看法?”
既然被形容是个“聪明”的男孩,显然智商方面不仅正常,而且优于常人。当时的戚原又处在激素爆棚的青春期,是情绪波动最大的年纪,对于这样一个母亲,心理难免会有抵触。
果然,大妈们说,每次看到戚原上下学穿过小区都是低着头走路,很少跟人打招呼。
听说在学校也很内向,因为小区里有同校同学,他家里的事儿很快就传到学校里,导致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精神不正常丶作风不检点的母亲,而且没有父亲,连个朋友都没有。
江进接着问:“那你们有没有见过她另一个儿子?还有她前夫?”
“啊?她还有个儿子?不知道,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她前夫嘛,我倒是有点印象,但我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反正是有个男人来找过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好像是从春城过来的。”
“对,戚翠蓝过世之後,那男人来过好几次,应该是来处理她的後事。”
“那戚翠蓝是怎麽死的?”江进问。
“听说是在家里摔了一跤,还是突然生了疾病走的?我们知道的时候,那臭味儿都熏天了,整个楼道都闻得见,实在受不了就有人报了警,这才发现她已经死在家里好几天了!”
“那戚原呢,听说他走在戚翠蓝前面?”
“哎,那孩子是真可惜,听说学习成绩特别好,能在年级里排前三呢。”
“好像是发生了意外?”
“哪里是意外啊,就是被当时几个不学好的小混混盯上了,跟他要钱。要了一次还不够,接二连三地要。他不给就挨打,听说是最後一次下手重了,把人打死了……”
这些邻居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问了一圈,江进和周淮走出小区。
回到车上静了片刻,周淮率先发问:“难道十几年前的死因有古怪,你才来调查?可我听着,除了你说‘还有一个儿子’之外,其他的没什麽特别。”
江进看着窗外若有所思:“你是旁观者清,在不知道案情背景的情况下,都能感觉到这唯一的特别之处,就说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
“可是人死了这麽久,尸骨早就没了,怎麽查?除非动手的人亲口承认。”周淮说。
江进叹了口气,静了几秒便下车给戚沨拨了通电话。
电话接起,戚沨上来就问:“怎麽样?”
江进又将听来的戚翠蓝和戚原的“死因”描述了一遍,转而说:“要证实真僞,我得去所里一趟。不管是打架斗殴,还是家中猝死,应该都有记录。”
不一会儿,戚沨回道:“我查阅过戚原的记录。他是一个故意杀人案里的受害人。不过记录不够详细,只提到其中一名嫌疑人一直到判决下来都不服,也不认罪,再加上是主谋,判了无期。”
“这麽说派出所我是不用去了,直接去一趟监狱,问问那个嫌疑人。”
“……”江进沉默了几秒,问,“以同事的名义?你确定她们不会误会麽?”
“你可以一口咬定就是同事,她们信不信,是她们的事。”
江进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让t我‘欲盖弥彰’,故意误导她们认为我是自己人,然後再把戚翠蓝母子的事儿聊透了。反正我已经说是同事了,就是顺道拜会一下阿姨,所以就算将来发现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也不能怪你。”
“起码这样不能算是欺骗。”戚沨说,“不至于怪我。”
“不是我说,和自己家里人至于吗?”江进脱口而出。
“至于。”
江进一时词穷:“行吧,等我梳理好演技这就动身。你随时可以打招呼。”
“好。”
……
挂上电话,戚沨的视线再次回到桌面
桌上摊开着一份十几年前的法医报告复印件,原件没有录入电脑,还是她凭着印象从档案科找出来的。
当然,这份报告属地林新,之所以出现在春城的支队,还是因为主检法医不是别人,正是高幸。
高幸,戚沨的老师。如今就在春城监狱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