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几台监控苗晴天生命体征的仪器,均显示着她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
正如戚沨所说,死者生前全身瘫痪,如今她的尸体就“安然”地躺在床上。
床头升了起来,若不是死者眼角仍有眼泪残痕,嘴边丶面部丶脖子和前身的衣服上丶枕头上均有还未完全干涸的棕色液体,染污了浅蓝色的床上用品,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一样。
大队的法医和助手第一时间提取采集这些生物样本,又对苗晴天进行初步检验。
片刻後,林东来到跟前,就听法医说:“初步迹象来看,死者是呛死的。这些棕色液体极有可t能是中药。”
床头柜上有一个白色杯子,里面也有一部分中药,杯缘还有残留痕迹。
林东心里快速升出疑问:按理说,喂死者喝药的应该是护工。如果是喂药期间呛到死者,护工具备一定的医疗常识,应该会立刻急救才对。难道是护工因为工作失误而导致死者死亡,惊慌之下就报了警,表演出一副自己毫不知情的假象?
可如果是护工,那麽屋里那些有外人入室留下的踩痕又该怎麽解释?何况电子锁的确有被技术破解的迹象。
也就是说,要麽就是护工说谎,要麽就是有外人入室,而且这个人不偷不抢,进屋後就直奔死者的房间,目的就是给死者灌中药,直到死者呛死後离开。
事实上,这个案发现场不仅简单,也很“干净”。
入室的凶徒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现勘小组能锁定的范围也因为路径的单一而缩小了勘验范围。
林东将工作布置下去,同时让痕检寻找中药药渣。
痕检很快就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发现“新鲜”的大把药渣,里面还有一个剪开一角的透明药袋。
两个都和中药有关的东西同时出现,这又是一个矛盾点。
护工说,为了保证最好的药效,户主罗斐都是让她负责煎药。
她每次煎药之前,都要先将药材浸泡一到两个小时,然後煎两次,最终合成一碗。
而且考虑到瘫痪的病人喝水容易呛到,她都会小心翼翼地喂,还会将药晾到温度适宜之後,再插上吸管让苗晴天喝。
那麽,既然有护工煎药,垃圾桶里的中药袋又是怎麽回事?那上面清楚地写着“代煎”二字。
难道中药包是凶手带来的?目的是想下毒杀人,没想到毒性还未发作,人就呛死了?
可凶手和死者能有什麽深仇大恨,死者已经瘫痪且不久于人世,吃饭喝水大小便都不能自己完成,都到这个地步凶手还不放过她?
这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林东心头,待初步线索收集完毕,这才走出大门。
戚沨果然还在,另一边罗斐正在角落里接受民警询问,可他看上去十分恍惚,虽然站在那里,头却低垂着。
相比之下,戚沨看上去要平静很多。
戚沨走向林东,在林东描述所有关键信息时,她全程都没有表情,也没有打断,只是期间朝着罗斐看了两次。
正是这两次“关注”,令林东意识到,戚沨或许已经通过这些信息生出部分猜测,而这些猜测和罗斐有关。
也是,一个瘫痪的女人能有什麽能力与人结仇。
听说户主是律师,这倒是个容易结仇的职业。
“戚队,你有什麽信息要提供给我吗?”林东这样问道。
戚沨描述十分详细,即便从林东的角度听,也很难不将两件事扯上关系。
被打丶被监控,这都是明确违法犯罪,而且需要一些胆量和手段才能办到的。
但问题是罗斐挨打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如果对方真想教训他,再进一步对他姐姐下手,应该不会等到两个月以後吧?
“戚队,我们会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尽快展开调查。不过这还需要当事人配合。”林东意有所指。
“出了这麽严重的事,他不会隐瞒的。有什麽你们尽管问。中间的办案过程不用告诉我,我和死者有情感羁绊,会影响判断。无论你们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什麽,只要证据充分,我都接受。”
“好,我明白了。”
话题刚告一段落,林东就被法医叫走。
戚沨又在门口站了片刻,临走之前再次看了罗斐一眼。
罗斐似有感应,也看了过来。
他的眼底一片死寂,仿佛被人夺走了所有光影,更不要说人类本该具有的喜怒哀乐。
戚沨收回视线,垂着眼睛走向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她靠着电梯间的墙,缓慢闭上眼睛,一手下意识去抓扶手。
心跳声非常清晰,而且很快。
眼睛酸涩,似有情绪要从中涌出。
“小沨,我们会帮你,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
耳边忽然响起苗晴天的声音。
它来自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