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戚沨问。
“你看,通常来说最在乎的家人被害了,身为家属一定会定期打电话到警局催问,这种心情大家都能体会,我们也安抚了不少,还需要跟每一个家属去解释程序的步骤。”
处理故意杀人案的犯罪现场不仅有一套非常系统化的流程,而且非常严谨。大原则就是“先疑後证”。
也就是说,如果假设一个非正常死亡的案件背後最少有一个犯罪嫌疑人,那麽接下来该怎麽调查,朝哪个方向调查,从什麽角度去证明这一点?
现场的封锁和勘验,对尸体的解剖,还要寻找目击者,社会关系排查,大量走访,这些看上去简简单单的描述,对刑侦而言却意味着大量工作和大量时间。最快也要几天,慢的话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有可能。
林东接着说:“罗斐是刑辩律师,他当然知道这个流程。所以他一开始没有问我们,给我们一个空间,我认为也是合理的。但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我记得你说过,罗斐和他姐姐感情很深。我也看到他家里那些照顾瘫痪病人才购买的设备,基本上都是外国进口的,还专门请了护工住在家里。”
这的确很反常。
戚沨问:“那如果找出一个让他不闻不问的理由,你认为最有可能的是什麽?”
林东似乎欲言又止,但迟疑了几秒还是开口:“我感觉他知道凶手是谁,或者说他猜到是谁。”
听到这话,戚沨只是挑了下眉。
林东见状,说道:“你一点都不惊讶。”
戚沨这才说:“因为有些证据已经透露出迹象,罗斐是知情的。”
林东跟着分析:“连感情那麽深的姐姐遭遇不测,他都能不去追究,一定是因为更深层次的牵扯。而那层牵扯和为苗晴天讨公道,这两者的分量已经在他心里做过取舍。”
戚沨没接话,不得不承认林东的话句句说到她心里。
苗晴天的死太过突然,当时罗斐的反应她也看到了,那绝对是晴天霹雳,演不出来。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罗斐在接受现实之後的种种表现似乎太过于“平静”,那些心里的悲痛完全没有外化。
按理说,在一些案件中检方的一点漏洞,都会被他揪住不放,怎麽放到自己身上,却这样轻易“接受”?
而唯一的解释是,他没有将心力放在追究嫌疑人上,是因为他要将力气花在如何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上。
那麽嫌疑人到底是谁,会让他如此妥协?
徐奕儒的脸就在这一刻出现在戚沨的脑海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李成辛母亲提到的“助学”。
戚沨醒过神,问:“你们在这里搜证这麽久,有没有发现保险柜一类的东西?”
林东摇头:“没有。”
没有?
难道说0713指向的是其他东西?那会是什麽呢?
苗晴天如果要藏东西,会藏在哪里?
戚沨又问:“那你们调查苗晴天案件的时候,有没有查过她的银行账户,有没有在银行租过保险箱?”
“也没有,我肯定。”林东说,“对于一个瘫痪五年的患者来说,再多存款,再名贵的首饰都不重要。没有什麽比健康更珍贵。”
“不,还是有的。”戚沨道。
林东不由得好奇问:“是什麽?”
戚沨没有回答,又问:“那在这套房子里,你有没有发现什麽东西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东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不过也没什麽特别。”
很快,戚沨就跟着林东来到娱乐室。
说是娱乐室,其实更像是一个摆设,虽然这里有成套的音响设备,有游戏机丶电视机,但它们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所有东西上面都落了一层灰。
戚沨向四周扫了一圈,说:“罗斐有段时间频繁打游戏,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他那时候压力大,说只有打一会儿游戏才能从现实抽离出来。”
很显然,後来罗斐不再需要这种逃避现实的方法,要麽就是他找到了另一种方式,要麽就是他选择了接受现实。
林东问:“那是什麽时候的事?”
戚沨回忆道:“也是五年前,不过从苗晴天瘫痪之前就开始……”
说到这里,戚沨一顿,仿佛想起了什麽,又道:“现在想想,苗晴天瘫痪的时候,罗斐的崩溃丶痛苦,都要比她遇害以後还来得更强烈。”
林东说:“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们查过,苗晴天在遇害之前,她的主治医生就说她最多还有一年寿命。”
“不……”戚沨缓慢摇头,视线又一次扫向周围。
直到目光扫过角落墙壁上的飞镖盘。
她走到飞镖盘面前,又往後退了几步,腿却撞到了按摩椅。
她问:“你说这个距离,能玩飞镖盘吗?”
林东回答:“距离太近,又有障碍物,不方便。”
“那为什麽要把按摩椅摆在这里呢?”戚沨说,“我记得这里最早没有按摩椅,飞镖盘倒是一直都有。”
“他以前喜欢玩,後来不喜欢了?”林东提出假设。
戚沨记得她也问过罗斐什麽时候开始喜欢玩飞镖了,他的回答是可以锻炼专注力。她当时并没有当回事,但後来她也也没见他玩过。
戚沨摇头说:“他的性格,一旦决定断舍离就会非常果决。不喜欢的东西,就会直接拿掉。他可以在这里换一幅画……”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