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陈弥抹去下树叶上的浮灰,“贵重值钱的不收,不是熟人送的不收,冯张送的不收。”
初凝听着,一时好奇,“为什麽冯张送的不收?”
陈弥说:“无福消受,我没那命。”
前年陈弥车祸擦伤,冯张声称要送他个保命的东西,陈弥以为是头盔,没想到是个大广播喇叭。
当陈弥问起这玩意儿和保命有什麽关系时,冯张信誓旦旦说:这玩意儿能录音,每次你上马路都提前录一条“我命不好,天生倒霉,都离我远点”,可以起到吓退路人的作用。身边没人靠近,这不就安全了。
“噗……”初凝忍俊不禁,“你别说,还挺有创意。後来用上了吗?”
陈弥干笑一声,一脸“我又不傻”,回她道:“捐给社区居委会了。不出意外,每天都在公园发挥馀热。”
初凝莞尔,心道也没浪费,算好事一桩。
“其实这也不算奇葩吧,顶多少见一点。”
陈弥继续说,“这才哪到哪,去年送了道黄符,说是西便门求来的,趋吉避凶。我拿回家给贴门上了,照样倒霉,还白做了俩月噩梦。初中那会儿还送过炮仗,刚背着上公交就被协管员抓起来了,差点被拘留。”
“那可真够惨的,”初凝很难不动容,“我要是你,我也不敢收。”
“是吧,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初凝应声“对”,将话题拐个弯,“陈弥,咱俩熟吗?”
“你说呢,同桌?”
“那这礼我就送了,”初凝语气认真,“你可得收啊。”
不等陈弥回应,她向树丛凑近。
“先救狗吧。”
然而刚伸出一只手,被陈弥拦住,“这就上手了,不怕它咬你?”
远处风声贯耳,初凝语出惊人:“我有医保。”
“……”
陈弥笑得不行。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
话说到这份上,再坚持就显得不太礼貌且愚蠢。初凝重新掏出手机,手电筒的光炽热刺眼。
“好吧,那你小心。”她一手举着手机,照向小黑狗的方向,一手帮陈弥拦下几簇枝桠。
“小黑狗,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你的腿受伤了,是不是擡不起来?我们这就带你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治好。”
“你要听话啊,可别咬人。”
这情绪安抚兴许作用不小,小黑狗耷拉下眼皮,眼里的警觉明显降低不少,它委屈的嗷呜一声,头埋到爪子上,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
陈弥深呼吸,眼疾手快用手臂揽起小黑狗。
只是一个不小心薅到尾巴,小黑狗挣扎未果,瞪着眼凶狠吠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在陈弥的手指上咬了一口作威胁。
“嘶……”陈弥皱眉。不过一会儿,疼痛感蔓延。手指上的伤口瞬间发紫,牙印处泛着丝丝血。
初凝及时察觉,关上手电筒凑上去,“怎麽了?”
陈弥的心虚不知从何而起,他把手指藏到小黑狗身子底下,打算撒谎,“没事。”
“真没事你藏什麽,给我看看。”
在初凝的目光下,陈弥不到半回合就败下阵来,“真没事……就被它咬了口。”
兴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小黑狗呜咽几声垂下眼,窝进陈弥怀里。
初凝人生中第一次抱小狗,就发生在那天。过程十分顺利,她毫无章法地乱来,小黑狗也不敢反抗,像个任她摆布的玩具。
然而小黑狗没在她怀里躺热乎,又落到地上,它蜷缩身子到初凝脚边,爪子搭着她的鞋边。
“啊,咬哪儿了?”
陈弥伸出左手,食指第一个关节上有块显眼的青紫,一旁的牙印处渗出几丝乌黑血迹。
“真没事,不疼。”他说。
初凝握着他的手,眉头紧锁。
“都这样了,怎麽可能没事。”
“早知道就不救它了,真没良心。商量都打好了,怎麽还咬人呢,还咬成这样。”初凝越说越鼻酸,话里带上哭腔。
陈弥还有心思笑,“祖宗,您别哭啊……”
“没哭。”她头一次经历这种事,自责和後悔同时涌上心头,翻腾搅动得难受。
“听着快哭了。”
陈弥无措笑着,安慰她说,“怕什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