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差点上手撕塑料袋,一只手停在空中,“啊?这也是哪个菜的未成年版?”
“那倒不是,”陈弥放下西红柿,拍拍手里的灰尘,“这就咱们食堂以前老吃那个莴苣,你老说苦不英儿那个。”
一八七的食堂大改造前,菜式固定又单一,经常一种菜换着花样连吃好几天。要是炒得好吃也算罢,但偏偏难吃得要命。尤其是食堂的莴苣,皮没削干净不说,每次还都差点火候,吃起来又苦又没味,实打实的“味同嚼蜡”。
“那还是算了,无福消受。”
初凝皱起眉头,忙嫌弃地後退几步。
最近常去的摊上土豆大减价,陈弥挑了满满一袋,又让老板捆好两把滴着露水的芹菜。
等待称重的间隙,老板跟陈弥搭话。老板四十来岁,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人看着忠厚老实。
陈弥刚学做饭那会儿,无论买肉丶菜还是海鲜,总遇上黑心商贩。缺斤短两的最多,每次称完东西带回家,少个一斤两斤是常事。更有商贩不仅少秤,有次还趁他不注意,把滞销的烂虾塞进装好的袋里,回家後整袋海鲜遭殃,白花几十块。
但在这个摊位上从无缺斤少两。有时陈弥买多了东西,老板还送把葱。
“今儿买得挺多,家里来客人呐?”
陈弥闻声,望向身旁的初凝,後者抱着个翠绿的西兰花,正专注研究眼前的菱角。
“不来,自家人吃。”他道。
“哦,改善改善夥食也好嘛,”老板讪讪摸摸鼻子,又说,“哎对了,看你每回来都买土豆芹菜,这俩一块炒管什麽用?”
“降血压。”陈弥盯着称台,说。
他常年浪迹于各大菜场,早早从大爷大妈口中听到不少养生秘籍,其中就包括食物相宜和相克。为此他还专门买了两张挂图贴在厨房,每次开火前学习一遍。
土豆炒芹菜,降压败火,高血压患者食之绝佳。
“你还研究这个啊?”初凝突然接茬。
陈弥一笑,心道用研究未免太严谨了,“我一门外汉,不算研究。从菜市场大爷大妈那偷听来的。”
话说到这被打断,老板称好土豆和芹菜递出来,报出价格。
陈弥付现金。
“这是?”老板看向初凝。
陈弥递钞票,说:“邻居。”
“好嘞,收你五十,找零六块三毛。”老板欢天喜地收下钱,打开他放钱的灰土木盒子,抽出张五块,又捏起个钢镚。
“毛票小钢镚不多了,要不给抹了?”他得便宜还卖乖。
“那可不成,该多少就多少。”陈弥态度强硬。
老板只得尴尬把六块钱先递过去,又拨了拨木盒里的钢镚,找出三个最脏的。
见陈弥要开口,老板忙抓了两把菱角扔进土豆袋子里。
“行了,走吧走吧。”
绕出蔬果区域,陈弥掏出找零的一元钢镚。
随手向上一抛,钢镚稳稳落到掌心,一个兔子图样映入眼中。不出所料,又是游戏币。
加上从前找零的那些,少说有六七个了。
那老板虽然大方,又从不缺斤短两,但时不时就找个假。钱,每每叫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打一巴掌给俩甜枣,从前为了俩甜枣,陈弥总来“挨打”,现在看来也不是个办法。
他叹口气,越看那游戏币越心痛,一痛之下,他向初凝摊开掌心,“送你个东西。”
“钢镚啊,”初凝正忙着吃甘蔗,小口嚼得文雅又乖巧,抽空看一眼他又摇头,“别给我,我不要。”
陈弥只是收回手,游戏币依然握在手心,问她,“甘蔗好吃麽?”
“好吃,”初凝含含糊糊说,“就是吃起来不太斯文……要吐皮。”
“什麽味?大体形容形容。”
“语文不好,形容不出来。”初凝的语文是短板,作文从来写得勉勉强强,议论文还好说,记叙文简直是灾难。
“你自己尝。”
她从袋里拾起另一截甘蔗,递给陈弥。
陈弥本来没想吃。这甘蔗贵得离谱,他从不舍得买,只有老太太眼馋要的时候,他才会买点回来尝尝。
但在初凝的目光下,他犹豫几秒,回个“成吧”。
初凝将甘蔗举得更高,到底没舍得让陈弥失望,临了评价一句:“挺甜的。”
然後,陈弥倾身,咬了口甘蔗。
“我看也是。”
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