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初凝从屋里出来,小步跑到天井,双手作喇叭状,回他个“没有”。
陈弥一乐。
“你在屋里喊就行,我没聋,能听见。”
初凝擡头应个成,又跑回去,等待下一轮调试。
头发上的水珠砸到屋顶上,连成串灰扑扑的珍珠。陈弥提起手电,又调了调卫星锅的电线。
“初凝,好了没?”
“有画面了麽?”
奶奶窝在沙发里昏昏欲睡,听到声音时不时擡头看看电视,见无事发生嘀咕一句“这破电视”,复又闭上眼。
初凝站在一侧很难不动容,心疼奶奶,也可怜陈弥。
调试有一阵也不好,陈弥在屋顶上背起手,一时也没了办法。看来这修电视的钱真得花了,他想。
临下屋顶前,他又不死心地摆弄几下卫星锅,问最後一遍:“现在呢?”
电视机“滋啦”一声,终于恢复如初,切回到综艺喜乐会的画面。
然而那出《警察与小偷》正值谢幕,奶奶已经鼾声如雷。
初凝松口气,又跑出天井,向屋顶喊。
“陈弥,电视好了!”
陈弥笑了声,问她跑来跑去累不累?
初凝没听清,表情疑惑:“你说什麽?”
“我说,你想不想上来看月亮?”
初凝小时候玩得最野,一到夏天就带着丁晗四处爬梯子爬树抓知了猴,那时候宋简青天天对着初平安唉声叹气,说咱们闺女这麽野以後可怎麽办。
後来搬到海淀,再没有胡同里的大树,也没了默契交心的小夥伴,初凝爬无可爬,玩无可玩,这才逐渐安分淑女起来。
陈弥这句,一下将初凝带回幼时那些快乐记忆里。
她可能,有那麽一点儿想。
初凝走到梯子前,未等踩上一阶,听见陈弥叫她。
“你先别急,知道怎麽上麽?手扶着两边,踩台阶。”
初凝回他,“我小时候常爬,有经验。”
小时候的树和梯子都没白爬,她的小心谨慎刻在骨子里。上到最後一阶时,陈弥向她伸出手。
初凝犹豫一秒,牢牢握住。
屋顶宽阔空荡,踩着瓦片走出几步,二人就地坐下。
远处川流不息,万家灯火,喧嚣的夜正拉开帷幕,热闹非凡。他们在偌大的北京城独占一隅安谧,数起天边几颗疏落的星星。
初凝前所未有的放松,胳膊肘落在膝盖,托起下巴:“真难得,今天有四颗星星。”
“五颗,您还有一颗没数上。”陈弥也数了一通,指起右手边的那粒渺小的星点。
“哪儿呢?”
“就东边那颗。”
“没看见,你再试试。”
陈弥照做。放下手时,他小心避过初凝的影子。
月亮触手可得,影子比心更胆怯[1]。
“走吧,打疫苗去。”没坐多久,陈弥起身。
初凝仰头看他,讶然一笑:“您还没把这茬忘了呀。”
“忘不了,不看着你打完不放心。”
初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