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伏完起来,蒋方橙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流完了最後一行泪。
拜完了。
她才看向身侧的人。
她说:“陈玄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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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生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出家了。
不过是带发修行。
他没去欧洲,也没去美国。
在他消失的那些日子里,蒋方橙一直以为他会远走高飞的逍遥海外。
但是她如何都没料到,陈玄生馀生会选择躲在这清净地里,跟佛相伴,渡过下半辈子。
他在赎罪。
赎自己在往上爬,获得那些名和利时,手上沾过的血,灭掉的人。
他没孩子,没想过结婚,是计划之中。
蒋方橙是他人生的意外。
那个时候,他想再次违背良心,试一试,也许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自己之後的人生,会完全改变。
但是向死而生的梁宴,直接把他这个希望,给灭了。他也不想自己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油灯枯了,还可以再点。
人心破了,却不能再连。
蒋方橙哀戚的朝前面望过去。
大大小小的牌位,光说数字二十,觉得不大,可真层层叠叠的立起来,却觉得,很大。
她从包里把金花的骨灰罐拿出来,那张金花唯一留下的工作寸照,她也拿出来。
她起身,把罐罐拿到前面去,佛脚祭台上。她把照片放在骨灰罐前,最後看了金花笑着时的模样一眼。
等做完这一切,蒋方橙折回来,她双手插进风衣的兜内,然後对着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陈玄生道:“这个女人,叫金花,生于199X年,农历二月十七日,丑时。她是自杀走的。生前过得并不好,被家人压榨,在外面,也被人欺负。”
“大师,你既然要念经,要就帮我一起念了吧。送她好走,早转世,早投胎。下辈子,托你祈愿的福,让她生在一个好人家。”
没人回应蒋方橙的话。
只留木鱼声再起。
邦。邦。邦。
蒋方橙收起平静而绝望的眼睛,她看向大殿外。
那时风轻抚她的脸庞。
会是金花隔着另外一个世界,在叫她不要难过吗。
女人的唇,动了动:“……胆小鬼。”
她仰着头,留下最後一句话,走了。
她走出去。
梁宴一直在等她。
看到蒋方橙出来,年轻的男人伸出手。
蒋方橙走近,她从包里拿出手来,把自己的手,交到梁宴手里。
这一交,就是馀生半辈子。
太阳薄如蝉翼的金光从云层里打出来,照到这个要强的女人身上。
风滚草,也有停下来的时候。
木鱼声响彻整个山头。
蒋方橙。
以後的日子,大胆幸福的往前走吧。
天气,终究是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