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把你换掉,找一个会讨人喜欢的来,你以为自己是什麽独一无二的人吗?”
阿云是个侍卫,身手上佳,很早就跟着辜松年了,辜正给女儿找来的人,要没他跟在左右,辜正就不许女儿外出。
阿云开口了,“我过去的时候,有个人正要对那位姑娘行不轨之事,我立时出手阻拦,本意是要伤他的肩,但是他忽然低头,镖就扎到了他脖子上,他失血过多,殒命当场,我正要带那位姑娘回来复命,这女人突然冲出来,看见尸体,就大喊着让我还她儿子的命……”正说着,本来安静倒伏于地的妇人忽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然後就是鱼离开水一般的疯狂挣动,“你还我儿子的命,还我儿子的命!还给我!还给我!”
声音又尖又利又毒。
“堵了她的嘴!难听死了!”
堵上了她也还是在喊,唔唔唔。
“还不打昏她!”
终于安静了。
辜松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又吐出去。
吵得她头都要从里头裂开了。
真倒霉,高高兴兴地出门,碰见这种事。
“你有什麽想说的吗?”
赶紧把这事了了,她要回去了。
善来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虽然头还疼得很厉害,但魂魄好歹还在体内,能听见人说话。
“……他们是拐子,要拐我,我一直逃,逃到这边……”
声音哑得每个字都像在沙子上来回地磨过。
辜松年听了,张口就骂:“真是蠢货!遇见拐子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往荒林里跑!要遇不见我们,你怎麽办?死了也不冤枉!蠢死的!”
“他们跟人说是我的家里人,因为我要跟人私奔,所以才绑我回去,我不敢到人堆去,怕他们也一起绑我。”
辜松年闹了个没脸,懒得多说话了,只问:“你是什麽打算?”
善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辜松年看着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出门遇见了拐子,就是得了救,哪怕有我们给你作证,你的名声也是毁了,你要想得开还好,要想不开……你好好的一个人,没必要毁在两个拐子身上,要我说,反正也没什麽人看见,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干脆都杀了,一劳永逸,只要料理得干净,绝不会後患,要是有,就我来担,我担得住。”
这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两个人对外宣称是找女儿,说得那麽多人都信了,而善来没有亲人,所以这事跟姚善来根本就扯不上关系,只要她回去,如常找到王叔,坐马车回刘府,就真的一劳永逸绝无後患。
但是。
善来毕竟是佛门子弟,佛经念得多了,救人可以,杀人当然是做不到,虽然不是她动手,但是这个人就死在她跟前而她没有阻止,那她就也是凶手,即使这个人死有馀辜。
的确是做不到。
这个人可以死,但不能是因她而死。
“把她交到官府吧,她既是个拐子,又这样诡计多端,想来一定做了不少恶,不知多少人因为他们妻离子散,把她交到官府,叫官府审她,只要她交代,就能知道那些被她们害过的人如今流落到哪里,找到她们,送她们回家同亲人团聚。”
这也是个好法子,然而辜松年听了却只是沉默。
善来的确有私心。
她以为是自己的私心被窥破,惹怒了这位小姐,赶忙道:“小姐明察,我绝不是不知好歹,也不是假装仁义,糟蹋小姐的好意……我是觉着,官府一定会严惩她,既然如此,我不想她的血沾到我身上,好像我背了她的命……”
“没有。”小姐说话了,“我没有那麽想,我是觉得你说得对,的确是送官府更好,这样那些遭害的人就能回家了……”
讲这些话时,她的语速很慢,声调也很轻,所以听起来分外真诚。
善来这才放了心。
“你们真是好没眼色!”辜松年喊远处她的侍女,“一群人挤在那儿干什麽呢?还不过来帮忙!没瞧见她浑身是伤吗?”
她发话了,侍女们再害怕也躲不掉了,赶忙到车上去取东西,伤药,干净的水,干净的布,水盆,镜子,梳子,脂粉……
有个丫头问:“要给这位姑娘换一身衣裳吗?”
马车上只有辜松年的替换衣裳,丫头不敢做主。
辜松年道:“你当我是谁?我难道是那种舍不得衣裳的人?”
丫头明白了,当即取了衣裳和围幔下去。
不多时,善来就装扮一新,再不见先前那副狼狈样子了。
辜松年问她:“送你到哪里去最好?”
善来想了想,答:“接送我的人还在集市上,我想我还是回护国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