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场东风即次日太後寿宴。
这日天阴,有欲雨之势。入宫门即见琼楼玉宇丶瑶台银阙,过林间曲桥,雾气蒙蒙如入仙境,穿百花甬道至长宁宫。
楼嫣许擡目望去,只见前头的曾氏连连回望婢女手中玉枕,那是她特意从苏州黑市所购,形体通透丶质地细腻,实实在在的一块好玉。
曾氏要将其作为太後寿礼。她平日对玉知之甚少,怎麽也想不到这宝贝会是夺命利器。
楼嫣许收回目光,转眼撞入徐从璟眼中,心虚地默默移开。若他先知她今日之计,恐怕不会同意。
不多时太後宣衆人进去,官员家眷顺次拜贺,她跟在盛琰身後落座,在一衆舞娘中瞧见了那位郦娘子。
曲毕食毕,太後遣皇帝官员们去别处议事吃酒,只留家眷们说话。她笑眯眯的,各家眷皆问候一番,席间其乐融融。
却见一女官匆匆至太後耳旁密语,後者眉间异样,楼嫣许心头一动,来了。
中官捧玉枕入内,正是曾氏所献那只。
“这玉枕是何人所献?”太後出言问。
曾氏早做好准备,自以为要受赏,遂沾沾自喜至堂中,“回太後,乃愚妇所献。”
太後一觑,冷声道,“你可知,此乃前朝尸玉?”
尸玉乃陪葬古玉,有避邪驱灾之说,可毕竟入过前朝墓,当朝皇室自然避之又避。
曾氏闻言猛一擡头,几乎要被那双深邃的眼眸吞噬,咚一声跪地磕头,“太後明察,妾不知!”
“是她!这玉是妾儿媳自苏州带来,妾原想缓解太後头风,故奉上,事先绝不知这是尸玉啊!”慌乱之际,她顾不得叫外人看笑话,擡手指向自家儿媳,楼嫣许不敢耽搁,速速出席同跪。
太後眼神何等威厉,楼嫣许不敢擡头,抖着声儿唯唯诺诺,“君姑说是,那便是妾身了。”
这可怜见的,谁不想这是曾氏撇罪,遂窃窃私语。曾氏大怒,恨不得吃了楼嫣许,“本就是你!”
不过,如楼嫣许所料,成王先前因盛泠一事偏待侯府,太後早盼个由头压压气势,自然首个拿主母开涮,故拍案说一不二,“圣人最厌前朝死物,无知仆妇竟还敢捧到眼前!拖下去杖十,以儆效尤!”
殿外忽响起一道惊雷,可不是为曾氏喊冤,楼嫣许冷眼瞧着,老天爷分明是在叫好!
地面湿漉漉,曾氏鞋面沾满污泥,刑具摆上,吓得她欲逃之夭夭,被强摁上刑。
银龙划过天际,急雨簇簇下,曾氏挣扎着丶嘶叫着,声声凌厉丶血肉模糊。
往日与当下重叠,杖下之人成了曾氏。入耳声声如歌,入眼殷红如画,楼嫣许阖眼,久痛终得宣泄。
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都该有法子扭转。曾氏,她这样的卑鄙之徒,早该被打作东厮之蛆,终生只得阴暗爬行。
不过,楼嫣许理智尚在,趁着衆人目光都在曾氏身上,一宫女给个眼神,她悄悄退了出去。
二人穿小径至一偏僻厢房,她塞一袋铜钱把人打发走,後深呼吸推门而入,果然见盛琰在内,而郦娘子早被药晕擡上床。
盛琰显然未想到还有人会到此,正疑惑郦娘子约他来此却无故晕厥,忽见楼嫣许一下愣神。
“好个没廉耻的,敢在太後寿宴上私会!”楼嫣许目光落在郦娘子身上,转身要走,被盛琰拦住,“你去哪儿?”
“你放开我!我要叫人人皆知,你诚化侯世子是怎样无耻之人!”她挣脱束缚步步後退,可他怎敢让此事败露,慌着去拉扯,二人争持之下,啪一巴掌打在楼嫣许脸上,始料未及。
下一刻,楼嫣许拔出发簪双手持,“盛琰,我如今孑然一身,你别太过分。”
盛琰哪曾想到她如此激动,欲上前制住,可她握着簪子胡乱划一通,险些划伤他脸。一气之下,他强硬地伸手去夺,却见她诡异一笑,调转簪尖朝自身,一簪刺入腹部。
快准狠。
血滴滴落地,腥味入鼻,盛琰瞠目结舌。
闷雷阵阵,不知何处蹿出来一小宫女大惊失色,扬着嗓子喊,“杀人了!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