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意外问出声,“青蕊,我若和离,祖母会不会气我不懂事?”
“娘子说什麽?”
青蕊没听清,她回过神,被惊到,慌乱压下这心思,“没什麽。”
祭祖毕,後几日她都未出门,也未再见到徐从璟,那日之事二人皆闭口不提。
至十五,她照常到慧居寺祈福,花婆哼哼唧唧挑着刺儿,好一会儿才罢休。
只剩两人在内时,青蕊忙扶娘子起身,心疼地揉揉她膝盖,“夫人好狠的心,原先还只跪三个时辰,往後要跪五个时辰,铁人也遭不住啊!”
自苏州回,曾氏明面上没说什麽,实则既扣月例又暗罚,楼嫣许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得违逆长辈,只得苦心熬着,不过眼下她心焦的并非此事。
“青蕊,夫人远在长安,又怎会如此了解咱们一路细节?”她细声念叨着,越想越不对劲,“世子之事已在襄州瞒下了,可咱们还未回,府中早已知晓。”
末了,她吩咐,“此事有蹊跷,你且去查查。”
青蕊惊出一身冷汗,忙应下。
傍晚,花婆自个儿回了府,二人终于大松口气,搀扶着出门,正好碰上云陆。
孩童般的稚声传入耳,“娘子,郎君有请。”
楼嫣许心头一跳。两人好不容易相认,她思念甚,可又怕见了控制不住自己,行错步害他害己。几番挣扎之下,她还是决心拒了,“回了你家郎君,近日诸事烦琐,我得了空会去寻他的。”
此生无缘相爱,当兄妹也是极好的,她这般想着。
可一转身,日夜思念之人腾空出现,她才发觉这样的想法有多荒唐,爱过的人,怎麽甘心做兄妹?兴许做陌生人还好些,最好今生不复相见,如此才不会妄想。
徐从璟走近拉起她的手,目光绵绵,“妹妹近日还好吗?”
青蕊瞪大双眼又惊又惧,傻在原地被云陆拉走。
“我还好。”
他低头了,以兄妹相称,楼嫣许心底却空落落的。她忍痛小步後退,动作间把脖上的长命锁璎珞荡歪。
他心中发涩,垂眼见到那璎珞,记得那是她十四岁生辰时柔儿送的,看着看着出了神。
这是她今次从苏州带回的,她手覆上去,想起从前几人的快乐时光,遂压了压嗓子开腔,“关于柔姐姐,我想问……”
徐从璟却板起脸打断,“琬琬,此事我不想再提。”
她张着嘴哑了声,心知这是他心中的痛,亦不敢逼太紧。
後是徐从璟主动转移话题,“明日的马球赛你会不会去?”
因当今太後酷好马球,遂每隔几月兴起了就举办一场马球赛,就图个热闹乐呵。
“会去。”楼嫣许目中闪闪,“子琤阿兄上场吗?”
想来她从未见过他打马球,只是到长安後曾听闻当朝徐司徒球技甚佳,她倒有心想一睹风采,不过没好直问。
奈何他没抓住她言外之意,反倒一顿自夸,“在此等宴赛露脸,要麽博权贵一眼,要麽讨娘子欢心,我两者皆有,不必出面。”
得了哪个娘子欢心?自然是楼家娘子。楼嫣许不是听不出来这层意思,只是心思沉沉无心回应。他如今在朝中地位稳固,又得许多小娘子倾心,她如何能配得上他一腔真情?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她慌乱辞别,转身离去。
“琬琬!”身後徐从璟唤她小名,温声道,“盛琰那事,是他咎由自取,你是自保,你没错。”
楼嫣许略略回头,心慌地抓住胸前长命锁。
原来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
她本就不是什麽恶毒之人,更没想过自己一朝反咬意外断了盛琰子嗣,午夜梦回盛琰总总掐着她脖子索命,如今终于有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是盛琰的错,是他自食恶果。
楼嫣许没再回看,步子却比原先踏实。
夜里,她取出压箱底的玉佩坐在床边端看许久,恍惚间回到苏州梨树下,子琤把玉佩塞到她手里,红着脸说要娶她。
子琤情深,她不忍亏欠。他如今有了出息,侯府又容不下她,是否应另寻出路?同样能应阿耶遗言丶携楼家跻身名流的出路。
一旦起了这心思,便源源不断滚向四方,怎麽也止不住。
哒哒哒,有人来了,她一个激灵,把玉佩藏在枕头底下。
盛琰端着盆冰水穿帘入内,自个儿脱了衣冰敷腹部淤伤。那水盈盈荡入楼嫣许眼中,她喉处一梗,冷意从指尖凉到心底,仿佛回到那个清晨,她的头被死死摁在水下,到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脑中呼喊着:和离,和离!
她朝盛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