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腔中盈满委屈,夹杂着浓浓醋意,她背着身,指节收紧,“我不欠你的。”
蓦地,徐从璟喉间一紧,羞愧垂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是,这都是他活该。
他沉默着在附近转了一圈,寻到一处隐秘的破败草屋,久无人居灰尘满布,好在勉强能遮风挡雨。
屋舍很小,几张残破桌椅随处摆放,唯一张木板搭建的床尚有用处。
把陆衡之扛上木床後,徐从璟拍净手上灰尘,扫过一圈道,“我去寻些干草,也好熏熏蚊虫。”
然刚踏出门又折返,楼嫣许疑惑,“不是去寻干草?”
“岂能让你与他独处一室,若有蚊虫我替你驱就是。”
他往墙边一站就不肯走了,楼嫣许两眼珠子往上一翻属实无奈,“随你。”
漆黑陌生的屋舍里,她靠在床边歇息,徐从璟坐在门边看守,二人累极默不作声。假寐至天将将亮,她探了陆衡之额温,还好,没有起热。
恰此时,陆衡之手指一动,缓缓掀起眼皮,干涩薄唇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楼嫣许一见,顿大喜一笑,“你醒了!”
那笑容沁入心田,陆衡之也不由跟着笑出声,“这是哪儿?”
“我们在山脚下草屋里,你感觉如何?”
“我无碍。”
她如此焦急担心,再痛的伤也能忍了,情到深处,陆衡之情不自禁伸手欲抚她脸,却被一道咳嗽声打断,一擡眼与徐从璟对上视线。
“……”
陆衡之嘴角抽搐,笑意凝在嘴边,开口颇有些失望,“徐司徒也在。”
徐从璟冷哼一声,恨不得眼神刀了他,“若是无碍便走吧。”
是该走了,免得那些人寻过来。不过见徐从璟吃瘪模样,陆衡之顿起坏心,往楼嫣许那侧倒去,“我腿还有些痛,楼娘子可否扶我一程?”
可徐从璟哪给他机会,一闪身左臂梗在二人之间,“她扶不动,我来扶。”
楼嫣许留意到他左臂外皮翻起的长条伤口,无奈道,“我来……”
然徐从璟不给她机会,一咬牙把陆衡之横抱起来就跑了,後者羞尬万分,脸憋得涨红,却因腹部带伤使不上力,只好嘴里嚷嚷,
“你干什麽!徐从璟!”
“徐从璟,放我下来!”
徐从璟置若罔闻,心下冷哼。陆衡之不就是存心气他吗?那他就恶心他,恶心死他!
楼嫣许跟在身後,无奈摇头。
一路谨慎摸出山,偶尔有搜寻的痕迹,好在并未与刺客打照面。
一路回城,城门刚开,万晴安与青蕊焦急等在城门口。
“嫣许!可有受伤?”
“我无碍,倒是陆世子受了伤。”
往後看去,陆衡之已被放下来,倔强地拒绝徐从璟帮扶,捂着腹部一瘸一拐走来。
万晴安瞧去一眼,人活着,无甚大碍,没再多说。
楼嫣许拍拍青蕊肩膀以示安慰,後附到万晴安耳边密语,“此事别让云秉知晓。”
“放心,我瞒住他了,那傻小子什麽都不知道。”
二人说着互笑起来。
一阵香气扑鼻,只见一小娘子翩翩而来,直往徐从璟身上扑去,“我听闻你受伤了,现下如何?”
楼嫣许认出来,是蒙太师家的二娘子。
他们何时至能抱在一起的关系了?徐从璟沉下脸,再朝楼嫣许瞥去一眼,後者注意力全在陆衡之伤口上。他再瞧瞧自己左臂的刀伤,脸更黑了,用力推蒙令裳一踉跄,冷脸拂袖而去。
楼嫣许馀光瞥过去,目光落在蒙令裳鞋尖沾着的些许黑泥上,这样黛黑锃亮的黑土惯在城外出现,可蒙令裳自城内而来,怎会沾上这样的泥土?
倒是偶有人把此土运回城内种菜养花,兴许是如此无意沾上的,她脑子昏昏没再多想。
几日後,一行人浩浩荡荡回长安。
淌过荆州的水,穿过襄州的山,一路平稳靠近长安。
马车内,青蕊打开窗,嘴角扬得高高的,楼嫣许笑她,“这麽开心?”
“待咱们回到长安,二娘子您封官,可就风光无限了!”
她越说越兴奋,楼嫣许却转瞬心沉。
哪有那麽简单。
长安城,才是真正的虎狼之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