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嘎吱一响,有人被带进来。
那人已晕过去,手被绑在身後,路过时飘过阵阵青楼独属的脂粉香。她掀起沉重的眼皮斜睨一眼。
只一眼,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迎面扑来,她双目瞪得圆而大,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自觉裹紧身子,指甲掐进肉里,而後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入地底下。
徐从璟跟在身後,路过她时冷冷瞥去一眼,再把目光投向前方被云陆拖着走的蒙令维身上,眸色变得晦暗,神色乍凝重半分。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麽,径直往前走。
蒙令维原是在锦绣被中,今已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桶水泼过去,才清醒三分。
徐从璟未语,倒是云陆冷脸踹上一脚,拍拍他脸极具侮辱性,“找的就是你,昨夜你把谁绑了自己心里清楚。”
说起此事,蒙令维不悔反倒来气,“你还敢跟我提这事,我这伤口可是她砸的,还未找她算账呢!”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近来多事之秋,若非忌惮英国公府他早闯入楼府那人五花大绑到床上去了。
“你还敢找她?”
徐从璟单是听着云陆汇报昨夜之事即气得七窍生烟,眼下此人猖狂至极,他哪还有理智可言,顿时利落拔刀狠狠插入他单肩,刀柄转一圈,血肉横飞。
凄厉叫声响遍地牢,隔着几个牢房的盛衿身子抖了又抖,捂着耳涕泗横流,只听得蒙令维厉声怒吼,“你敢动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我怕他?”徐从璟冷笑。他自入仕就与蒙太师斗,不知中过他多少计,还不是活生生站在这里,一步步往上爬。
月光透过顶部小窗铁栅栏照在徐从璟冷峻的脸上,他擡头点头,示意云陆把盛衿带过来。
她似受了惊,整个人窝成一团,眼神躲闪,可徐从璟没那麽善心,硬掐着她後颈往蒙令维面前凑,冷冰冰开口问,“是他吗?”
“苏州,那人是他吗?”他重复,见她看也不敢看,不由分说捂耳摇头,心里已有半分确定。
方才蒙令维一进门,她便脸色煞白冷汗淋漓,今让她指认,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其中猫腻不必再言。他料想到盛衿此前撒了慌,甚至大胆猜测她亦曾被迫承欢身下,只是终究选择助纣为虐。
若蒙令维是杀害柔儿的真凶,那麽盛衿所言“兄妹作案丶长安人”就说得通了。蒙令维蒙令裳,一个寻猎一个动手,好一个太师府!
出事那时蒙太师地位岌岌可危,必然容不下儿子找事,兄妹二人为撇清关系,势必想方设法平息此事,故而趁机推到云礼身上,又僞造信件把矛头指向琬琬……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这都只是推测,具体如何,还需证实。
徐从璟把肩上那把刀拔出,刀上的血撇在她脸上,惹起阵阵颤栗,他又问,“是他吗?”
盛衿早吓破了胆,眼泪直流,缩着脖子连连点头,嘴唇被咬破,血染红两瓣唇。
刀落,血溅。
盛衿的惊叫声与蒙令维的哭喊声混杂,此刻成了徐从璟耳中绝世之音,然他仍不满意,刀被拔起插入,一个个血窟窿现在眼前,昔日仇恨在这一刻升腾到极点,便是将仇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这一夜,悲凉,凄烈。
次日,楼嫣许正用早膳时,万晴安匆匆赶来。
她看着一桌早膳,犹豫半分还是开口,“今日蒙令维尸体被丢在太师府门前,人被捅了千百个窟窿,底下的根儿都被割了,死状极其诡异。”
楼嫣许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放下筷着,喃喃道,“衡之怎麽动手了?他没事吧?”
蒙令维一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蒙太师位高权重,想查死因轻而易举,若因此事连累英国公府,可是得不偿失。
她双手捏得紧紧的,却见万晴安坐下,盯着她双眼问,“你不会以为此事是陆世子所为吧?”
“否则是谁?”此事只有陆衡之知晓,不是他,还能有谁?
楼嫣许心思回转,对上视线,心突突跳。
还有一人。
可是,当真是他吗?
她双目空洞,定定凝视前方,半晌自发否定,“应当不是他,他一路爬上来不易,怎会为我不惜得罪蒙太师。”她见过他的宏图壮志,亦能想到一路无依无靠攀至储君跟前有多艰辛,不敢妄想他会为她对抗三代帝师世家。
“陆世子家世雄厚,然需考虑良多,无万全之法寸步难行。”她所思所想万晴安倒未考虑,不过平头百姓哪个官途能干干净净的,遂道,“可徐从璟是踩着尸山血海上来的,此举狠辣残忍,我瞧着倒像是他。”
说得也是,英国公府三世同堂,陆衡之难免要考虑周全,才不至于拖全家下水。而徐从璟唯章夫人一至亲,保其後路还是更简单些。
可是,他真会为她至此吗?
心惶惶时,万晴安拍拍她肩,“你若想知道,亲口问问陆世子就是,若不想知道,便随它去。”
楼嫣许点头,思虑片刻。
她决定明日问一问陆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