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慌乱,他逃了。
……
江水急流,白鸥低飞。
近交州地界,楼嫣许站在甲板上,风吹得披帛翩舞,她眺望两岸,黯然神伤。
“阿姊。”楼云秉出舱,浅笑道,“明日就到交州了。”
他背着手,神秘兮兮从身後变出个东西,“这个送你。”
“这是何物?”
她接过端看两眼,是个玉镯,通体透亮,极好成色。且内里另有乾坤,只见云秉把镯子往她手腕一套,是裹紧的,後摁下某处,竟有个机关,镯子周身弹出薄而硬的利刃。
他很是满意,眉眼含笑,“前路未知,可用于防身。”
“你还有这本领。”楼嫣许惊奇,笑着收下,宝贝似的裹入手心,“阿姊收下了。”
然笑意凝在嘴边,渐止。
“等咱们寻到封仵作,便越洋去购一批霓虹珍珠,届时财生财,再把咱们楼家生意做大做强,我也算勉强对得起阿耶在天之灵了。”
阿耶临终前令她带楼家入名流,此事她时刻不敢忘,可她终究是辜负了。
楼云秉亦心下沉沉,“我听阿姊的。”
江面茫茫,天地广阔,姐弟二人并肩站着,安静无声。
翌日一早,船靠岸,至交州。
四人驮着包袱在客栈落脚,便马不停蹄到各处官府旁敲侧击封仵作踪迹。
可一连几日,一无所获。
几人暂歇心思,围坐茶肆内喘口气。万晴安拈着茶碗“咚”一声砸在桌上,只道,“莫不是他收到消息,早跑了?”
楼嫣许垂首沉思,她也有此怀疑。仵作惯是为官府验尸,可他们跑尽了官府也未寻到,他至此投奔亲戚,难不成还靠人养着不出门?
大热的天,热汗频冒,体内燥意驱之不散,衆人一时皆暗泄气了。
不过,所谓天无绝人路,果真如此。
就在这时,青蕊一擡头,双目瞪大都吓结巴了。她往前一指,急道,“封仵作!”
其馀三人擡目放眼,然此时封仵作已有察觉,撒腿就跑。
四人跟上,楼云秉跑得快,绕远路去包抄。
“别跑!”
日上中天烤得人要烧起来,封仵作年岁不小,哪里跑得过年轻人,不多时即汗流浃背丶小腿酸软,再跑不动了,背着腰直喘气。
“我求你了,别追我了……”
七拐八绕的窄身小巷中,楼云秉堵在前头步步走近,“你早知我们来意,就该乖乖在家等着。”
後三人追上,楼嫣许叉着腰胸脯快速起伏换气,“我祖母究竟是怎麽死的,且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我当真不是有意的!”封仵作一拍大腿,一股脑坐地,却又烫得一屁股跳起,“那夜我梦魇缠身,才去楼大郎墓前祭拜祈祷,岂料碰到楼老夫人前来,她暗听我所言步步逼问,次日又好一番纠缠,我也是不得已才将真相告知她,当真是没想过此事会令她郁郁而终。”
楼嫣许蹙眉,步步逼问,“真相?什麽真相?我阿兄的死有何隐情?”
垂在身侧的手把衣裙揉成一团,她死死盯着他,终于听到,“实则,楼大郎君并非自溺而亡,而是被人摁进水里淹死的。”
“他身上有多处暗伤,我本欲宣之告知,可那时有一女子寻来,抓着我阿娘逼我僞造死因,我心一瞧,那般上等衣锦上等鞋履,又闻那细微口音,遂断定其乃长安贵人。”
“我一小小仵作哪里惹得起?是不得不从啊!”
阿兄不是殉情,他当真是被害死的!
话如连珠炮在楼嫣许心头炸开,她愣愣听着,心疼得一抽又一抽,疼得咬破嘴唇,遍尝血腥。
良久,她回神问,“长安贵人?你可确定?”
“我表兄就是地地道道的长安人,那一口长安口音我年年都听,错不了!”
长安与苏州相隔甚远,是如何扯上关系的?阿兄怎会惹上那些人?
长安丶长安,满布尔虞我诈的长安城。她默念着,眼中暗流涌动,忍了忍还是问出口,“那你可知,死在我阿兄前几日那徐家二娘子,她死因为何?”
“那小娘子身上有多处淤伤,额上一钝伤,应是遭人折磨,一头撞死。”
果然与蒲娘所言无差。
楼嫣许舔舔干痛的唇,不敢想柔姐姐那日究竟经历了什麽。
一想,就痛不欲生。
她本已决心此生再不回长安,可欲追凶必近凶,倘若寻不到真凶,便是经年後埋入黄土,也是放不下的。
日光灼得头皮发麻,她擡眼望去,刺眼。
此刻却清晰明了。
她不仅要回长安,还要风风光光地回。
作者有话说:後面每天中午12:00更,日更,不更会请假[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