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尘与光(十七)四妹妹是为了他麽?……
这是今岁第二次,知柔坐上宋祈羽的马车。
车厢内除一条矮案,旁边多了两幢架子。左手那一座,锦缎包裹的方匣置立其中,是宋祈羽带给宋含锦的赔罪之礼。
上回谈论应考一事,二人说了许多置气的话,宋祈羽苦哄多日,仍然无果。中午途径福缘斋,便给宋含锦挑了些她平素惯爱吃的点心。
知柔闻宋祈羽道:“车里有茶。”
“我不渴。”她应一声,有些心虚地问,“大哥哥是从书院回来吗?”
宋祈羽点头,视线落在知柔身上看了很久。
“胳膊怎麽了?”
经他问,知柔朝自己左袖睨了一眼,忽有些不自在:“啊……小伤,养养就好。”
宋祈羽目光未挪,沿着她袖摆褶皱,仿佛能看见衣料下裹了什麽,隐约泛了些红。
他收回眼,略略提高声音:“去医馆。”
大哥哥欲做之事,知柔一向就没有阻止成功过,现在学乖了,根本不吭声,只在心底盼望着他别将此事透给家里。
日光照在店招上,图纹醒目。
医馆内,看病买药的人颇多,宋祈羽带知柔排了一位女医的队伍,其中多是妇孺,一刹见两个少年站过来,都有些想笑。
秦女医虽通百病,然尤擅女科。
周围低语笑声入耳,宋祈羽眼梢微挑,没移步半寸,斜暖的阳光绘在他的衣衫上,摹出几分清贵之气。
“大哥哥,”知柔压声道,“你先走吧,我自己排。”
她是女子,本就无谓,大哥哥一个青松似的少年陪她站在这儿,太过招眼。
宋祈羽却不在意,只是睐目看她一瞬,并不作答。
等知柔坐到诊桌前,已过了三盏茶的功夫。
女医将她左袖束起,微蹙了下眉:“姑娘这是哪儿学的包扎手法?太死了,手会坏的。”说话便替她拆解。
知柔拘谨地抿一抿唇,纱带粘着伤处,缓一剥离,直叫她双眉紧扣,屈起指头。
宋祈羽立在一侧,瞧她忍耐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下,兀的想起上年春天。
知柔同宋祈章下河捉鱼,回来手上带伤,怕她阿娘见了心疼她,特意避开府中下人,躲到知鱼亭t清理患处。
日昳时分,她挽袖坐在亭中,石案上零散着各色伤药。她捣腾过後,用纱带围缠,随即低头咬住一端,另一只手扯着其馀,很用力地缚了个结。
隔一会儿,女医替知柔重新上完药:“好了。这几日谨慎沾水,药一日一用,过两旬再来找我。”
“多谢。”知柔垂袖起身,擡眸与宋祈羽的目光正巧相衔,她微愕须臾,唤道,“大哥哥?”
他低应一声,转背走了出去。
市井中烟火袅袅,对面一家茶楼宾客盈门,几只麻雀在里头扑棱翅膀,争抢啄食。
知柔从医馆迈出来,收整袖袍。宋祈羽顿足等她,打量了片刻,忽然问:“谁弄的?”
听得知柔迷惑了:“什麽?”
“四妹妹的伤,何人所为?”
他的声音很轻,有种温润的感觉。
知柔哦了一声,此刻也没几分好瞒:“是我不小心骑马摔的。”
她擡起脸,晴丝下她的眼睛棕而亮,仿佛有萤火流曳,“大哥哥,你说今年秋狝,父亲会带我去吗?”
宋祈羽低下头看她,心口涌上了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期盼大概又要落空。
过了半晌,他道:“四妹妹若想狩猎,城外有一围场,持父亲手书便可入内。”顿了顿,复添一声,“我可以带你去。”
虽比之皇家猎苑稍逊,供她纵马驰骋丶弯弓射猎,总是足够的。
知柔闻前半句,眼光稍暗,待他後半句落下,不由怔忡少顷。
她没在大哥哥脸上看见什麽不同的情绪,但那话听在耳中,她的失落逐渐消弭。
知柔笑了笑:“好。”
等马车行来,她脚步未动,目光有些专注地投在对面。宋祈羽察觉:“四妹妹想要什麽?”
知柔这才回神,答他道:“荷花酥,三姐姐爱吃。”
昨日他也给宋含锦买了荷花酥,被她退了回来。知柔送去,她或许会收下吧?念着自家妹妹,宋祈羽面上始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他略微颔首,随知柔一道进了茶楼。
楼内茶香四溢,交织人言在空中飘荡,临窗的一桌议论着:“和亲之事,朝廷还没发话,周兄又从哪里得知?”
“我哥在会同馆当差,听他说的。”男子轻哼一声,“若安远大将军在世,何须女子远嫁和亲,我朝军士岂非都是……”
另一人忙将他的下文截堵回去:“哎哟周兄,低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