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都在刀锋上,他的力气太大,知柔的手已经微微发抖。
上回右手手腕就是被他拧了,如今尚未好全,他骨节下的力道几欲渗透进来,知柔咬了咬牙,手指松动,刀柄在掌中很快转个方向,猛地发力朝上探。
刀尖对准恩和的喉咙,知柔沉劲把刀往前推。恩和抵抗着她的手,眼见寒光差自己不过毫厘,上半身後仰,一面冷笑,说的又是知柔听不懂的语言:“你想杀我?”
知柔默不作t声。他们力量悬殊,她不由双手握刀,见往上不好使力,便向下冲着他的心口。
敖云在旁屏住呼吸,腿又忍不住前擡,守着斗场上的规矩,适才按下。
没想到这中原人有几分狠劲。
起先在林中,他攻势婉转,一到要害便卸了力,看着就是黄毛小子,没玩过真的。
恩和对她的改变并不吃惊,反而她越狠,他意趣更盛。猝然,他侧了半步,将知柔的手生生扣回去,往她自己颈上靠。
刀风忽转,场沿的篝火似乎为之横摇一瞬。
知柔被他逼得节节後退,胜负欲也上来了,她擡膝击他腹部,奋力挣开他,转眼又斗了数十回合。
她急于脱身,出手每一下都带着肃杀之意,刀锋沾过恩和单薄的衣物,只闻一道“呲啦”声响,划出一线血色。
打斗的时间太长,知柔的右手在脱力边界,已经开始发颤。
她紧抿着唇,心道,她不能败给他。
性命攸关,她自然求稳妥。
知柔把刀换去左手,聚精会神地看着恩和。
到底很少用左手握兵器,极不熟练,後面再向他攻去,很快便叫他占据上风。
眼下,短刀被恩和按着架在知柔肩上,他一双手力道极大,双眸沉静,好似在欣赏她脸上的表情,耐心地等她求饶。
知柔庆幸自己没有像他一样,一动武就脱衣裳,氅衣够厚,这才没叫刀刃割伤她的肩。
她用力格挡,寒气仍一寸寸朝她血脉逐近,只剩一点儿,刀刃就会划破她的皮肉。
知柔不肯服输,只瞧她的视线穿过他的脸颊,在他身後凝结着,倏然用草原话,对他低说了一句:“有狼。”
或许是北璃人面对野兽的一种本能,抑或是她突然开口,恩和眸光一斜,手中的力度跟着松了两分。
趁着这个当口,知柔顷刻扭转局面。她挥刀削下了恩和落在肩膀上的辫子,长长的一截攥在手中。
“结束了。”她道。
周围兵士见状,骇得发不出声来。
这个中原人……竟然敢割下王子的头发。
不管她是否使诈,刚才那一刀若顺着划过去,绝对足以致命。纵她手下留情,改为割断他的辫子,此举于恩和而言,十分羞辱。
恩和大概是气的,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好像在笑,但笑容里掺着恶狠狠的味道。
知柔自知胜之不武,但关键时刻,当然是保命要紧,谁跟他讲正直之气?是以知柔面上不露怯,也没什麽心虚的表情,只是太累了,胸口有些许喘。
天幕低垂,火光熊熊。
对面的眸子亮得慎人,知柔与他对视着,却是无比盈亮。
不知过了多久,恩和紧绷的肌肉最终放松下来,抹了把下颌的汗。
瞧她会说北璃语,便不讲汉话了,他轻笑着对知柔道:“你赢了。”
左手向她摊开,知柔会意,把他的辫子扔回给他。
既已得胜,知柔对斗场毫无留恋,她将短刀归鞘,拔靴转身。
“喂,”恩和在後面喊她,“你叫什麽名字?”
知柔只当听不懂,步履未停。
兵士慢慢站开,给她开了一条道让她出去,目光直勾勾地瞟着她,心中都有些叹服。
恩和见她不应,又用她的语言再问了一遍:“你叫什麽名字?”
她还是没理。
敖云走上来,眼神锐利地剜了知柔的背影一眼,替恩和感到不服气:“王子怎麽会输?”
木希乐也靠过来,问的是另一句:“他和王子说了什麽?”
他刚才站得最近,看见了,那中原人嘴唇翕动,对王子说了几字,这才令他落了下乘。
她的眼睛和神态,太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