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柔应是,宋含锦压声:“哥哥穿戎装什麽样?”
她动作仔细,从外观看并无任何不妥,但这样的行为对宋府三姑娘而言,已经是鬼祟了。
宋祈羽从军一事,宋含锦的态度由始至终都没改变。既不赞成行伍,自然也就对军中的一切都嗤之以鼻,在所有人面前,她没表现过一丝兴趣。
但四妹妹是女孩儿,宋含锦放心。
他嘴边扯一抹极浅的笑,亦装得若无其事。
到跟前了,宋含锦适才拔座起身,知柔随她一起,唤了句哥哥。
“在聊什麽?”宋祈羽看了看她二人。
宋含锦道:“我正和四妹妹说府里新来的厨子,洛州出身,手艺精妙。”
知柔诧异地觑她一眼,忙收回来,配合地点一点头。
蒙人的本领见长,宋祈羽不拆穿她,走到对过撩袍子坐下了。
室内昼亮的光线打在脸上,知柔的眼睛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宋祈羽定目回视,狐疑地挑了下眉。
知柔有话欲单独和他说,迟迟找不到时机,枯坐半晌,宋从昭和许月鸳的身影一同跨进厅门。
林禾素来足不出户,只有年节才与家人同席,出了上回的事,如今更是闭门不出。宋从昭劝说无果,只得随她。
因此,他望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心里更觉愧怍,待宴席散了,他把知柔独个儿唤去花园,一行散步,一行问了她许多问题。
字里行间没有威严,只有亏欠。
说话走到廊庑底下,宋从昭预备进书房,头顶宫灯飘曳,光落在眉上,显得两只眼睛愈发深,仿佛埋了很多不能告解的事。
他喟叹了下,打发仆人送四姑娘回去,末了又叫住她。袖袍被细风吹着,轻微簌动,他的身形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呈一分萧索。
“有何事,来找爹爹。”
知柔胸口一顿,鼻尖痒痒的,只等他掉身跨进门去,她才垂下眼睫,天太暗,她眼尾盈盈亮亮的泪星也藏匿起来,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拢悦轩,裴澄让星回捎进来一封信,非传统样式,短小,卷在细管里。原是下午他在外办差,有人硬塞给他的。
知柔见此物,心内警钟猛震。
苏都。
韵柳河畔,知柔在寻苏都的身影,亦有人在後追着她。
眼见四姑娘被人群掩盖t地愈发难找,许承策心里焦急,方才那一眼,他笃信四姑娘看见他了,却为何要躲?
想着三表姐身边下人对他的作派,生怕四姑娘误会什麽,他步履飞快,在衣香鬓影间小心穿行,冷不丁地,肩头捉来一只大掌,捏停了他的步调。
“表弟这是去哪?”
许承策惊吓回头,魏元瞻的目光凝在他脸上,相当平静,长眉略微擡起,含着些打量的况味。
熟悉的面孔时隔多年,再次装入眼底,许承策晃神有时,言语磕绊:“表哥……你回京了?”
视线复往前追,哪里还有四姑娘的踪迹?他肩膀垂了半寸,须臾又提起来,一并振作精神应付魏世子。
对魏元瞻,他打小便有些怵。
明明只是半岁相差,魏元瞻却在他们尚年幼时,便给人一种兄长的感觉。或许是他的出身,尊贵得有股凛然的威势。
记得小时候,魏家人来许府拜贺,魏元瞻玩着一把从异域带回的匕首,他见着新鲜,向魏元瞻讨要,未得其点头,于是在宴席上,他光明正大地抢了过来。
那是祖母面前,魏元瞻没说什麽,眼神也是现在这样平静,他险些以为他在让着自己。谁想到晚饭一毕,他才刚走出小楼,一个恶鬼样的身影就把他摔倒了。
怀中的匕首被人翻出,他一睁眼,魏元瞻把匕首在袖子上擦了擦,收进领间,对他丢下一句:“不是你的,你不要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