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後,哥哥去了玉阳,我一个人在京师过得好生无趣。星回每日都会打理你的院子,每当我经过它,就会想起一些我们小时候的事。”
知柔一边听着,慢慢侧过身,看着宋含锦。
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有律节地扇动。
“你刚到家塾的头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所有人都瞧你是个不伦不类的丫头,故意捉弄你。尤其是宋培玉,他还被夫子罚出去,也带累了你。那时候,我虽然与你不和,但是见到他们那般,我并不痛快。”
她一壁说,翻动身子,和知柔面对,唇角泛起一丝甜美的笑。
“所幸,四妹妹并非温和无用之人,看你在家塾游刃有馀,还会讨祖母欢心,我其实松了口气。”
知柔疑惑道:“姐姐不是最讨厌我献媚祖母吗?”
凡是在祖母面前,宋含锦投来的目光如有实质。知柔那会儿还小,需要祖母的喜爱,也确实因为隔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
她喜欢祖母,愿意逗祖母开怀。
“我不讨厌你,”宋含锦沉下眸光,“我是……有些羡慕。”
她一出生就是朱门绣户里的小姐,千尊万贵,所有人都敬着她,本该是十分畅意的。可是母亲对她并不看重;父亲忙碌;她的性子又不会讨巧,祖母对她也是平平淡淡。
唯一令她感到特殊的人是哥哥。
知柔不同。
她身体里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赤诚丶明媚,与她走近,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抗拒她。
她这样好的人丶这样好的妹妹,宋含锦不愿失去。
知柔微微一笑:“我还羡慕姐姐呢……”
她的目光在幽幽灭灭的烛火里,思绪总是难以控制。宋含锦不知她在琢磨什麽,只是闻她语调,心中酸涩。
正欲开口,知柔翻回身子平躺,手却无误地握住她,话语轻盈:“天不t早了,姐姐快睡吧,做个好梦。”
宋含锦缄默移时,五指动了动,包裹掌中温凉,低柔地回了一句:“好,你也是。”
蜡烛燃尽,知柔平展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
是夜,宋含锦与知柔共宿,睡得格外香甜,一夜无梦。
知柔在床上硬邦邦地躺了一宿,脑子里大多运转着一件事。
要如何做,才能实现此念?
翻案麽?可是常遇……他是否真的无罪,她并不知。
隔日,宋含锦离开後,知柔闭门不出。
晨昏定省见不到人,宋含锦狐疑,又到拢悦轩寻她多回,她皆以身体不适搪塞过去。
一个人枯坐房中,外表与往常无异,但实在寡言,浑不似她。
星回见状,常去她周围走动,喊四姑娘。她很少应,终于回神时,星回询她怎麽了,她便说,再给她两日,她需理清楚一些事情。
再问她是何事,她就闭口不答了。
如此度过两天,知柔脸上逐渐恢复光彩,但不知怎麽,四肢略有些痛,不是摔的,大约是心神所致。
到底忍耐不得,欲出门活动筋骨,以分散思绪。
才走到院中,天上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场小雨,她顿然望着雨幕,不知在思索什麽。
星回见状,忙从屋中撑开一把绸面伞,一路小跑过来,为她支着:“姑娘出来怎麽不叫我?这雨到底是……”
後面的话,知柔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只瞧视野中,半阙青色道袍停在廊下,她微微擡目,伞缘正好遮到他的玉簪。
是宋从昭站在那里,与所有时刻一样,他面容沉静儒雅,眸中似有暖意,朝她缓缓流淌过来。
“柔儿。”他在廊上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