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柔见了他,立时拂衣起身,垂眸唤道:“大哥哥。”
宋祈羽声音很冷:“回去。”
侧首掷一眼长离,他会意,上前把伞递到四姑娘手中,继而另撑一把,遮过宋祈羽头顶。
雨珠抨击绸面,轻快的“簌簌”声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知柔不敢久留,顷刻踱下台阶朝月洞门去。
星回就等在那里,瞧她走来,忙不赢问:“四姑娘没事儿吧?可有受伤?那十公子……是姑娘打的?”
说话拿过她手里的伞,高高替她举着。
知柔擡起胳膊稍动了动,轻嘶一声,悄悄折眉。恐叫阿娘知道为她担心,只状若轻松地回答:“不妨事,还能活动呢。”
“姑娘可真厉害,”星回由衷赞道,“想必十公子往後再不敢来了……不过四姑娘,您为何让我去找大公子,而非老爷跟太太呢?”
在星回眼里,大公子再有威严,到底是少年人,若说给四姑娘做主,还得老爷和太太出面。
她不知道,知柔想要的不是旁人替她做主,而是自己出气。
宋培玉被大哥哥赶出家塾,他不寻大哥哥麻烦,只管冲她欺负。
因为他们敬畏的是京城宋氏,并不是她。
知柔观察过,宋培玉的手十分白嫩,无茧;他每次攥拳搁她桌上唬她,那拳头分明无力。加之今夜,瞧瞧他穿的什麽东西……连翻墙都不知挑身轻便衣裳。
绣花枕头一个,她能解决。
可若过了今夜,宋培玉胡乱张扬出去,随意抹黑,于她名声有损。
她需要人目睹。
大哥哥是最好的人选。
本就是他和宋培玉的恩怨,是他为了三姐姐将宋培玉逐出家塾。他没处理好的事,他应该善後。
只是忆起方才在檐廊上,宋祈羽的眼神丶声音,像一注寒风,冻住了谁。
知柔不堪深想,信口答对:“哦,我忘了,情急之下只想到大哥哥。星回姐姐,还有肘子肉吗?我又饿了。”
“有啊。姑娘没吃饱?”便一行说着,一行通向拢悦轩。
这年夏至,知柔从魏元瞻口中接到了雪南先生旧疾复发的消息。
雪南先生于她有恩,她在旁的事上帮不到他,便寻思从别处下手。
晌午第三讲散後,知柔追上魏元瞻:“等一等!”
自从吃了他几回果子,她行为上的礼节又宽松了些:“魏世子,你明日会去起云园吗?能不能捎上我?”
魏元瞻凝望她须臾,调侃一般:“你们宋府套不起车了?”
知柔:“我出去的事,没想跟别人说。”
她不喜何事都要向上禀言,得了首肯才能行动,太拘束。可她一人偷溜出去,没车,费时费钱。一日或许还好,倘或长久些,总不是个办法。
魏元瞻听得此话,眉目微动:“你如何跟我走?”
不说乔装打扮,便是府里这一圈下人她就避不开,何谈私自出府?
“你答应了?”知柔一笑,“明日散学,你在曲妃巷等我,我翻出去。”
曲妃巷离宋府家塾仅一墙之隔。
看来她早有准备,笃定他会帮她麽?
魏元瞻低笑了下,未予深究:“好。”
知柔立马将背在身後的手转回来,拎到他面前:“谢礼!”
待他接过,一溜儿烟似的跑没影了。
“四姑娘,您又要……”
星回寸步不离地跟在知柔身侧,一出声就被她兀然打断:“星回姐姐,这次你能不能也帮我?雪南先生是我的恩人,他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星回攒眉缄了片刻,记着四姑娘待她的好,到底开口问:“我怎麽帮您?”
到这天,知柔散学後称太累了,要回屋休息。星回将上值的两个侍女挥退,门扉一掩,便没再打开。
魏元瞻很守信,出了宋府就让兰晔把车驶去曲妃巷。
时辰尚早,叫夏日的阳光晒着,兰晔不由抱怨:“爷,咱还等吗?她不是耍咱们吧?”
魏元瞻靠在车壁上假寐,闻言,微微侧过身,撩帘子看一眼天色,没有开口。
忽然高处投下一个窃窃的声音:“大哥哥丶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