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似酒浓(五)他握得严密,好像不许她……
惊风一圈一圈在二人周身游荡,知柔刻意忽略的心跳,在这一瞬被重新挂起。
热度隔着衣裳爬到肌肤,魏元瞻埋在心底丶未宣之于口的欲望,自他的掌心,生长到那细窄的腰上。他握得严密,好像不许她逃。
如此贴近,知柔本该是厌恶的。
她从来不喜与旁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自小习武,对危险的察觉便格外敏感,在北璃时,谁想靠近她,往往气息刚一过来就会被她挡开,任何人都无法在她身上占到上风。
魏元瞻像是她警敏经纬中一条误了的线,在他面前,她总是自主地认为无须设防,哪怕看上去她後退了,她对魏元瞻仍是习惯地丶本能地信任。
魏元瞻本来要说什麽,要做什麽,垂目对上她的眼睛,一下全忘了。
她这次没有闪躲,只是略含震惊地看着他,那双瞳眸十分漂亮,明彻,有一点原始的蒙昧,在旁人看来或许是野蛮,在他眼中,是无上吸引。
被这样一双眸子望着,魏元瞻忽然失了动作,只觉腔子里那颗心不属于他,可能要跳去她的身体。
这可是东宫。
知柔对此的意识更加强烈,短暂的靠近後,她低下眼睫,胳膊轻轻挣了挣,推开了他。
被魏元瞻拧皱的衣料,她没敢去碰,至少不敢在他面前整理,目光不知所措地放在半空,一会儿又去到别处。
知柔啓口道:“我走了,你回去……醒一醒酒吧。”
说完立刻转身,脚步还是平稳的,只是走得略急。
魏元瞻的视线盯在她离去的背影上,怔忡的眼神逐渐露出些悔色。
知柔跟着东宫侍女走到客居的房间,一切都已安排好,有人进来伺候她沐浴安置。
自小就不习惯旁人在侧,她将人都使开,坐靠在汤桶中,青丝沾水,紧附背上,腾起的水雾朦胧地遮在眼前。
回想重逢後见到魏元瞻的每一次,他总有令人意料不到的言行,不会叫她讨厌,但是她太慌乱了,仿佛把自己毫无掩盖地扔在他面前。
知柔呼吸微促,手掌往下略撑一撑,深吸口气,随後整个人埋下去,叫热汤覆盖。
水光微微摇曳,知柔强迫自己不去想魏元瞻,眼神专注于光纹,再出水面时,犹难厘正思绪。
这一夜,不仅知柔和魏元瞻两人难眠,她留宿东宫的消息传回宋府,虽知有魏鸣瑛在,她暂不会惹出事端,但不能亲耳听到她在皇宫所历之事,宋从昭跟林禾都放心不下。
魏皇後看着霁和,令人如沐春风,却杀伐果断,不仅因为魏氏血液如此,也是因为权势的催化。
当年二皇子尚未及冠,陛下迟不立储,朝廷中慢慢有了“立长”的传言。魏皇後视作未闻,对待大皇子亦如亲生般和善,後宫无人不赞魏皇後明德。
然那年秋狝,宫中术士卜道:二皇子有厄。皇後在他身边不过见了几个眼生的侍卫,不知做了什麽手脚,那几人再也未曾出现。
大寒时节,前日的雪正化,地上丶阶上一片阴湿。
凌曦抱着才满半岁的小姰走出庭院。她应了挚友一块儿到寺中祈福。
她是不信佛的,但近来常遇在朝廷上屡被攻伐,情势晦暗。她回凌家求过父亲,却被说“你如今做了妇人,理应恪守规矩,不该再多管男人的事”。
父亲不肯相帮,凌曦便又动用自己的人手出去搜集证据,可无论她做的再多,总是不够。
常遇见妻子为他奔走,心中酸胀,前天夜里,他直言她太累了,应当好好休息,不必替他担心。
凌曦表面答应,暗中一如往常。常遇得闻,便请托她的挚友王淑君带她出府。
小姰尚稚幼,凌曦不舍离她,为了安常遇的心,她将小姰一并带上,踏入马车。
卧云寺踞于京城西外十里,不远。那日天色阴,寺中安静,几乎没什麽人。
凌曦被挚友拉着求了张签,非吉语,王淑君忙宽慰她,签文罢了,也有不做准的时候。
她原是不信这些的,那天却没来由地感到不安。到寺中休憩的地方,她只点了一盏灯,脚步在屋中来回踱动,臂里抱着小姰,轻拍低哄。
反复的声音于房内回荡,不知是她安抚小姰,还是反过来,心绪慢慢静了一些。
正此时,忽然听见别的声音,凌曦顿了片刻,立即开门,问外间伺候的嬷嬷怎麽回事。
寺中只停留了她和王淑君两名檀越,不该有这样大的动静。
嬷嬷待要为她出去看看,蓦然瞧见一片火光在不远处腾起,紧接着,有兵戈声寒唳着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