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她,淡声问道:“朕听闻那个内侍是你身边的人,出门也都常带在身边。邱淙所言,你知道多少?”
“回父皇,儿臣确不知情。”
她答了话,暂且满脑子全是小九,正欲开口,皇帝已堵住她的嘴:“你知不知情朕如今也下不了论断。你是太子,在没查清楚之前,朕还不至于将你怎麽样。但那个内侍身上既有嫌疑,朕就已让兰怀恩前去拿人了。”
晏朝脸色一白,馀光一瞥,兰怀恩果然已不在御前。
她定了定心神,声音仍稍显急切:“父皇,依目前所查,多处存在蹊跷,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去查……”
皇帝一笑:“你不敢为那太监求情,便觉着这几个字就能救得了他?”
晏朝只觉得进退两难。
她不知道小九是否背叛,但她明白目前这局是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自然,最终还是冲着她来的。
已没时间再多思量,脑中那些寻常应对皇帝的弯弯绕绕一时间也只感觉没有半点意义。
“父皇,若他当真与外臣勾结,儿臣断断不会包庇。但如果他清白无罪,有人欲借此陷害儿臣,便也不会许他……”她话未说完,自己已先噤了声。
这样的说辞实在显得太过单薄。
皇帝不会信的。
她有些心灰意冷,浑身冰凉。似乎无论如何,小九都难逃嫌疑。
“太子对锦衣卫很不自信啊。”皇帝的语气轻飘飘的,却不知含了多少分量。
晏朝喉中一哽,那些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的话语,全又都咽了下去。
她怕发生孟淮那样的事,暗中下手,然而至今死因都未明。皇帝又始终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
她道了声“儿臣不敢”。皇帝皱着眉朝她挥手:“你也不必在这儿胡言乱语了。你如今自身难保,一个太监,也值得你在这里跟朕讲这麽多废话。问不问得出是诏狱的本事,你该想想你自己怎麽对朕解释。最好不是你做的。”
皇帝起了身,慢慢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看了一眼她仍苦思冥想的模样,又移开目光。
“父皇将此案交给儿臣来查,现如今还未结案,儿臣放手实属失责。求父皇再给儿臣三日时间查证,若三日後仍无定论,儿臣甘愿领罪,随您处置。”
皇帝听闻最後四个字,眉头一挑,转过身来看她,惊奇中带有几分嘲讽:“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查案?”
她如今身上嫌疑可是不小。
“儿臣……”
“朕以为今日对你够宽容了。”
晏朝暗暗想,是的。相对于从前来说,今日皇帝态度确实要温和得多。她自己都觉得若皇帝当真逼问到她哑口无言的地步,此刻关进昭狱的指不定是自己。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也为证自己清白。还请父皇许儿臣继续查。”
她眼下要争的,是查案主动权。只有拿到了权力,才能有机会扭转局势,否则她将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皇帝不耐烦,正要拒她,门口忽然传来兰怀恩的声音。
“陛下,大理寺少卿邓洵一求见。”
皇帝的步子顿住。晏朝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直接求见到御前来,但心中也万分希望他能查出什麽新证据,于是心上已默默翘足企首。
皇帝默了默,却并不转身回步,淡声说了句:“太子先起来罢。”
她应声,起身正要退到一旁待皇帝回座,然而发现他已朝殿外走去,便不动声色地跟在後面。
邱淙未得圣命,仍在殿中跪着。
邓洵一立在殿外等候,宽大的袖袍在微风中颤抖着,乌纱帽下是一张清俊的面容,不暖不燥的阳光勾勒出他棱角清晰的五官。
他见皇帝出来,微微躬身提袍下拜行礼,动作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皇帝却没管他,先问兰怀恩:“朕让你抓的人呢?”
兰怀恩回道:“陛下,邓大人急着面圣,说有要事。臣便将人先扣下来了,若您此t刻要见,臣即刻再让人去提。”
皇帝默了片刻,说了声“算了”,便才看向邓洵一。
“是曹弗的案子麽?”他问。
邓洵一应是,肃然道:“臣知晓锦衣卫同时也在查此案,并且已拿到了玉符作为证据。但臣这里却有新发现,方才原本是要禀给太子殿下的,但殿下不在,臣只能求见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