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暮春的雨,带着一股缠绵的湿冷,最是伤人。
饶是司徒岸素日里身体底子不错,但毕竟旧伤未愈,心神耗损,加之淋了雨,当夜便起了高热。
起初他只是觉得有些头晕乏力,并未声张,强撑着在书房处理了几件公务。
直至夜深,那热度如同野火般烧灼起来,额头滚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左臂伤处的隐痛也骤然加剧,他才不得不唤了秦风。
凌无双本就因白日淋雨之事心中有些不安,睡得并不沉,隐约听到隔壁书房传来动静,心下警觉,披衣起身查看。
刚推开房门,便见秦风端着水盆从司徒岸房中出来,面色凝重。
“秦侍卫,大人他……”凌无双心中一紧,快步上前。
秦风压低声音:“大人染了风寒,起了高热。”
果然!
凌无双心头一沉,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走进司徒岸的房间。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黄。
司徒岸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眉头因不适而紧紧蹙着,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唇色干涸。
平日里那份从容冷峻此刻荡然无存,只余下病中特有的脆弱。
凌无双走到榻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她指尖一缩。
“怎么这般烫!”
她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急切和埋怨,“明知身上有伤,还逞强淋雨!如今倒好……”
后半句责备的话,在看到他因高热而显得痛苦的神情时,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转身对秦风道:“快去请大夫!再打些凉水来,先用帕子敷额降温。”
秦风应声而去。
凌无双拧了凉水帕子,轻轻敷在司徒岸滚烫的额头上。
他似乎感受到一丝凉意,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声。
大夫很快赶来,诊脉后,确认是风寒入体,引高热,加之旧伤未愈,需得好生静养,切忌再劳心劳力。
开了退热散寒的方子,叮嘱需按时服药,好生照看。
煎药的事,凌无双没假手他人。
驿馆虽有仆役,但她总觉得不放心。
她亲自去了小厨房,守着红泥小炉,按照太医的吩咐,将药材一味味放入陶罐中,注入清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
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带着苦涩的气息。
凌无双坐在小凳上,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思绪有些飘远。
想起他雨中执伞,将干燥全然留给自己的模样;
想起他平日里看似温润实则疏离,唯独在与她查案斗嘴时,才会流露出的那几分真实;
想起他因恩师之仇而深藏眼底的痛楚与执念……这个心思深沉、位高权重的年轻丞相,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懈可击。
药煎好了,她用棉布垫着,将滚烫的药汁倒入白瓷碗中,褐色的液体散着浓重的苦味。
端着药碗回到房间时,司徒岸似乎清醒了一些,正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浑身无力而显得有些狼狈。
“别动。”凌无双连忙上前,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帮他垫高枕头,让他能靠得舒服些。
她的动作自然而熟练,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