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的碎屑丶死尸丶死尸的某一部分和死鱼一起飘荡在静止的水面上,散发出浓浓的腥味。
其中最为可怖的就是活活摔死的那个深潜者,虽然有些血肉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生前的模样。
“印斯茅斯人,这是一个印斯茅斯人!”有人认出了尸体的身份,尖叫着跌在地上。
流言的传播总是最快的,这晚的事在天亮前就传遍了吉尔德和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惊慌地议论着城中有着印斯茅斯人的存在,又无比庆幸神拯救了他们,让那些可恨的印斯茅斯人惨死。
他们不知道深潜者和克苏鲁的存在,凡是有着鱼的特征的人,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和“印斯茅斯”那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人们闹到了市长的门前,要求彻查城中的每一户人家每一条街道,一定要将那些怪物找出来,统统烧死。
“安静,安静!”市长安抚着激愤的市民们,说:“怪物已经被神明的怒火焚烧殆尽,大家无需……”
“你怎麽能确定怪物全都死了?”一个市民冲着台上的市长大吼,“起码弗坦家的人还活着!”
其他人也附和了起来,还有人大声质问着艾略特家的事,看来乔治和约翰的口风都不太紧。当然,不排除他们是故意的可能。
伊赫乌蒂和侦探也混迹在请愿的人群里,看着被阴影快要逼到发疯地市民们越来越激动,看着疑似和深潜者有所关联的市长节节败退,最後答应彻查吉尔德和。
轰轰烈烈的请愿活动一直闹到了中午,侦探还没从召唤了外神的後遗症中反应过来,整个人怏怏的没精神,眼睛周围也乌青了一大块。
他勉强着自己参加了活动,又勉强着自己坐到了酒馆里,要和伊赫乌蒂来上胜利前的一杯。
“你没事吧?”伊赫乌蒂坐在了市中心附近的酒馆里,这里充斥着对印斯茅斯人的讨伐声,和印斯茅斯同处一郡的吉尔德和,大半人的父辈或祖辈都参与了那场剿灭战斗,见识过印斯茅斯的恐怖和残忍,也为此流出了鲜血。因此,吉尔德和的人们深切地痛恨着印斯茅斯,尽管他们也曾羡慕过对方的富裕。
父亲曾说人类不可能是旧日支配者的对手,却又说能拯救人类的只有他们自己,让伊赫乌蒂不要插手。
在对待人类的时候,父亲总是矛盾的,有时候他会对其感到失望,有时候又会为他们骄傲,更多的时候则是又爱又恨。
就像父母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虽然不太理解父亲的行为,但一段模糊而遥远的记忆告诉她,听父亲的总是没错的。所以伊赫乌蒂没有选择自己一人简单粗暴地将和克苏鲁有关的人全部杀掉——她做得到,只是要费点功夫让它变得合情合理,合乎她现在的人设,从而不被格赫罗斯发现。
“我仿佛来到了乌木宫殿。”侦探眼神迷离,说话的声音也飘忽异常:“你知道乌木宫殿吗?”
“里面住着公主或王子吗?”隐隐的熟悉感在脑中闪过,伊赫乌蒂用一句玩笑来遮掩自己刚刚的异常。
“不——乌木宫殿,那可是神明的居所。”侦探神秘兮兮又神经兮兮,“宫殿所在的地方是夏——”他张大着嘴,维持着说出第一个音节的口型,却再也无法吐露出完整的单词。
他仓促地来到吉尔德和,仓促地出现在伊赫乌蒂的面前,又仓促地死在一间不知名的酒馆里。
伊赫乌蒂动作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她要如何相信,又该怎麽去相信,肩负着杀掉克希拉巨任的侦探,居然就这样死了。
酒馆里的人在尖叫,刚刚还在用各种粗俗的词语痛骂着印斯茅斯人的他们,真的将恶魔召唤了出来。
一个样子老实忠厚的男人,用他那早已变异了的丶畸形锋利的右手,从後背贯穿了侦探的心脏。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麽会选择没有加入到谩骂印斯茅斯之中的侦探,伊赫乌蒂也不知道,死者本人恐怕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侦探临死前的那句话,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地名,那个和奈亚子有关的地方。
伊赫乌蒂敲碎了手中的玻璃酒杯,用不规则的丶尖锐的缺口扎进了这个印斯茅斯人的脑袋,在对方还未从自己杀了人的震惊中缓过神之前,送他前往无尽的黑暗。
僵直的身体倒在了酒馆脏兮兮的木地板上,鲜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里缓缓流出,一直流到了伊赫乌蒂的脚边。
它还在动,还在蜿蜒着,诡异万分地拖过一块块地板,直到写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死”字。
当然不是在说这个已经死了的印斯茅斯人,而是伊赫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