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门新篱
烟青荷包重新系回庭燎腰间,碎玉微凉地贴着衣料。
她没再登角楼张望,也没再追询关于玄甲军的去向。
绢上“守好此门”四个字沉甸甸的,如同刻入心板。
前院那扇被烈焰烧毁又轰然倒塌的沉重橡木门,成了一堆焦黑的断木残骸,狼狈地散在清晨微凉的泥土里。
日头爬上山头,光落在废墟上。
庭燎挽起袖子,露出腕骨处颜色浅淡的薄茧。
她没吩咐旁人,自己走到废木堆旁。
焦糊味刺鼻,她俯身,从还散着馀温的残骸里,费力地拖出一根还算完整的粗大梁木。
木头边缘焦裂,但芯子扎实坚韧。
“九娘子,这些粗活使不得……”晴雨急着要上前。
“晴雨,去看看库房里可有趁手些的斧头和铁锉,”庭燎没擡头,手上用力,拖动沉木的棱角陷进土里。
“叫几个人,把没烧透的好木都清理出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劈开,削去黑焦炭皮,只留结实的芯。长短粗细,都规整些。”
晴雨应了声是,立刻去张罗。
几个胆大的家丁也凑上来,默不作声地跟着拣选木料。
别业的清晨被伐木声取代。
铁斧落下,沉闷地劈开焦裂的硬木,木屑纷飞。
庭燎自己也拿了柄小一号的锛子,坐在一张小杌子上,对着一段半焦的木料仔细削斫。
她力气不算大,但手腕极稳,动作专注。
锛子落下处,焦黑碎片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浅黄温润的木芯。
一点一点,带着新木清气的棱角在手下成型。
汗水沿着额角滚下,混着一点沾上的木屑烟灰。
她只擡袖擦一下,继续。
晴雨带着人去修整被箭矢射坏的几处门柱和屋顶。
不时有家丁小跑回来汇报一两句库房清点情况,或者庄外巡哨所见。
晴雨一一处置妥帖,再回来瞥一眼庭燎,见她神情专注,手中段段焦木渐渐变成了整齐匀称的棱柱或厚板,心里那点慌乱也随着劈柴声和木花飞扬一点点沉静下来。
九娘子身上有种奇异的力量,不需要太多言语,只看她做事的样,就觉得天塌不下来。
断断续续几日,在斧凿声里滑过。
焦黑残骸清理干净,规整出来的木头材料堆在檐下,竟也不少。
山风带来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从云州城里往京城去的驿马,蹄声似乎少了往日的急促沉重;路上偶有运粮车队通行,领头的军士也不再一身萧杀。
这一日清晨,露水尤重。晴雨亲自带人从庄外溪涧边,砍回来几大捆青翠坚韧的毛竹竿。
竹竿搁在院中,青皮上湿漉漉地裹着山间寒气。
庭燎抚过一根毛竹光滑冰凉的竹节,又拿起旁边一支已经被她削磨光滑丶半尺长的坚硬木楔。
将木楔牢牢打进两根粗木柱早先打好的卯孔里,只露出半截榫头。
“照这个样,打榫头。”她指着榫头,对旁边等候的木匠说道,“木头打底做门框,柱子要深埋地基里踩实。
上头再用青竹,一根挨一根,密密地竖着排进去,每根都要嵌进榫槽,卡紧,莫留缝隙。
最後用老藤扎牢所有交叉点。”
木匠是从云州城新请来的,手艺利落,看了看地上材料,又仔细瞧了瞧庭燎做好的榫卯,点头:“小的明白!就用新木做底骨,老竹为门面!”
叮叮当当的忙碌声再次响起。
木框架稳当,深埋入门前土石夯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