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君嘉
御苑向阳坡地,春阳煦暖。
庭燎点下的沙地菊新芽,安然度过倒春寒,嫩叶舒展,青翠挺立,已抽出第二对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几株长势最旺的,茎秆已隐约可见玉青色。
“苏娘子,”御苑总管满面笑容走来,“坡地菊苗长势甚好!陛下昨日巡苑,见之甚喜,言娘子育菊有方,赐金帛嘉勉。另……”他压低声音,“陛下口谕,道今秋宫中菊宴,欲用此沙地菊点缀,请娘子务必精心照管。”
庭燎心念微动。宫中菊宴!此非小事。
她看向坡地上青翠的幼苗,心识澄明。
赐金帛是荣宠,亦是压力。
菊宴用花,关乎皇家体面,不容半分差池。
这压力,非外力强加,源于她自身所求——证明沙地菊在御苑沃土亦能长成,不负“玉韧”之名。
这力量,源于内心,源于对菊性的熟稔与守护根本的信念。
“庭燎领旨。”声音沉稳,“定当尽心。”
总管满意离去。
庭燎蹲在坡地边,指尖拂过一株茎秆微青的菊苗。
触感柔韧。
她深知,御苑水土虽肥,但菊苗娇嫩,若照管不当,易生肥害或湿腐。
力量源于内在,需借精确知识方能显化。
她起身,走向御苑书库。
书库幽深,典籍浩瀚。
她寻出前朝《菊谱》丶《圃艺精要》,又借阅了仁心堂老供奉早年整理的《草木培植疏》。
一连数日,她埋首书卷,对照坡地土质丶光照丶水源,细究沙地菊各生长阶段对水肥丶光照的精确需求。
“菊苗初长,忌肥浓,宜薄施。水需润根,忌涝心。日照需足,但嫩叶畏强光灼……”
提笔在笔记上详录心得,字迹工整清晰。
心念专注,将书卷中的精微之理,与坡地实况一一印证,化为可循之则。
依据所得,她调整照管之法:命花匠取腐熟豆饼水,兑十倍清水,薄施根际;调整苇篱疏密,使新芽得充足光照,又避午间强光直射;增挖排水浅沟,确保雨後无积水。
每一指令,皆精准对应菊苗长势与节气变化。
一日午後,庭燎正与花匠查看一株叶色稍淡的菊苗,思忖是否需略增肥力。
晴雨匆匆寻来,面带喜色:“九娘子!老夫人让传话!道是御苑春寒料峭,娘子照料菊苗辛苦,特意让奴婢送来些新制的沙地菊润喉糖。”
晴雨奉上一个精巧的食盒,又道:“还有一事,老夫人让一并告知娘子:北境军报,谢将军……谢将军奉旨回京述职,不日将至。老夫人说,娘子若得空,可去府里坐坐,也让她安心。”
庭燎指尖在菊苗柔韧的茎秆上微微一顿。
心口残玉贴着肌肤,骤然发烫。
他……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