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江南今年风调雨顺,漕运畅通,那几个与白莲教有牵连的盐枭,上月也被沈墨连根拔起了……”
“北边鞑靼似乎有些异动,赵千山已派了精锐前去查探……”
“陈默那小子,前日竟根据你笔记中的只言片语,改良了军中常用的金疮药,效果奇佳……”
“太后前日召见我,言语间似乎有意将其侄女许配给我……呵,我这般年纪,这般身体,何苦耽误他人……”
林燮的声音平静,如同老友闲谈。他知道萧然听不到,或者说,他宁愿相信萧然能听到。
这一日,林燮如常来到静室,却看到陈默一脸激动地等在门外。
“大人!大人!萧先生……萧先生他……”
林燮心中猛地一跳,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先生怎么了?!”
“萧先生……他的手指……刚才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属下看得真切!”陈默激动得语无伦次。
林燮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到榻前,紧紧盯着萧然的脸庞和那放在身侧的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林燮以为又是错觉,心中升起失望之时——
萧然那修长、苍白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也微微抖动起来!
林燮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在两人紧张而期盼的注视下,萧然那双紧闭了三年之久的眼眸,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眼神是茫然、涣散而无焦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他适应着久违的光线,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床前那张饱经风霜、带着难以抑制激动神情的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林……兄……”
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
“先生!!”林燮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铁血权臣,此刻竟也忍不住眼眶热,他紧紧握住萧然那只微微能动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终于醒了!”
陈默更是喜极而泣,连忙出去吩咐人准备温水和流食。
萧然看着林燮斑白的鬓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慰,有关切,也有一丝了然。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太过虚弱,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反握住林燮的手,然后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但这一次,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昏迷,而是正常的、恢复性的睡眠。
希望,如同破开厚重乌云的阳光,终于照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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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萧然的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在搀扶下坐起,进一些流食,也能进行短暂的交流。他虽然身体极度虚弱,记忆也有些混乱,需要时间慢慢恢复,但那颗济世安民、洞悉人心的慧心,却并未蒙尘。
林燮将这三年来生的大事,简要地告诉了他。当听到白莲教“上师”伏诛(灵魂被困),淮王阴谋破产,朝廷局势渐稳,尤其是听到陈默等人继承了他的学问,建立了“明理堂”时,萧然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此……甚好。”他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
这一日,阳光正好。林燮推着坐在特制轮椅上的萧然,在北镇抚司后院慢慢散步。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
“林兄,今后……有何打算?”萧然看着庭院中飘落的银杏叶,轻声问道。
林燮沉默片刻,缓缓道:“朝局已稳,沈墨、陈默他们也能独当一面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他看向萧然,目光深邃:“只是,白莲教根基未灭,那‘归墟’之秘犹在。我总有种预感,这一切,并未真正结束。”
萧然点了点头,他虽记忆未完全恢复,但那种对未知危险的敏锐直觉仍在:“幽冥摆渡人之言,不可不察。平衡既已被动摇,隐患便已种下。”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轮椅碾过落叶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萧然忽然道:“待我身体好些,或许……我们可以去江南走走。一方面便于我康复,另一方面……白莲教在江南经营最深,或许能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而且,‘归墟’位于东海之极,从江南出海,也更为便利。”
林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退隐,并非意味着放弃责任,而是换一种方式,去守护这片他们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土地。在幕后,或许能看得更清,做得更多。
“好。”林燮颔,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带着些许释然与期待的弧度,“待你康复,我们便去江南。看看那烟花三月,杏花春雨。”
阳光下,一坐一立两道身影,虽皆带着伤病与岁月的痕迹,却仿佛两棵并肩而立的青松,历经风霜雨雪,依旧坚韧不拔。
帝国的暗流暂时平息,但更广阔的天地与未知的挑战,或许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锦衣夜行,路漫漫其修远兮。
而他们的故事,还远未到终结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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