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燮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脸色灰败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黑。萧然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眉头紧锁成了川字,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不堪,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残破战场——内力枯竭,经脉多处断裂,更严重的是那阴寒歹毒的异种真气和强行催动“修罗煞气”带来的反噬,如同两条毒龙,在他体内肆虐冲撞,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萧先生,大人他……”沈墨看着林燮的模样,虎目含泪,声音哽咽。赵莽也攥紧了拳头,满脸焦急。
“情况很糟。”萧然收回手,声音低沉而沙哑,“内伤极重,已伤及心脉本源。更麻烦的是那两股异气,彼此纠缠,又与他本身近乎枯竭的内力形成僵持,寻常药物和针石之力,难以介入,强行施为,反而可能加其崩溃。”
他迅取出银针,手法如电,刺入林燮胸前几处要穴,暂时护住其心脉不断,又喂他服下几颗吊命的灵丹。但丹药入口,效果却微乎其微,林燮的气息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衰落。
“必须立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为他施术疗伤!此地不宜久留!”萧然当机立断。水月庵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了敌人,追兵随时可能到来。
沈墨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一个地方!苏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处我们锦衣卫早年设立的暗桩,是一处经营药材的庄子,名为‘百草堂’,绝对可靠!”
“好!就去那里!赵莽,你背上大人,我们立刻出!”萧然吩咐道,同时看向沈墨,“沈千户,麻烦你清理痕迹,并传讯陈默,让他带着韩锋和赤阳参,立刻前往百草堂汇合!炼制‘纯阳造化丹’刻不容缓!”
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趁着夜色未退,由沈墨引路,赵莽背负着林燮,萧然在旁护持,几人施展轻功,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了已成是非之地的水月庵,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位于一处山谷之中的百草堂。这里看似一个普通的药材庄园,但内部却有精通武艺的缇乔伪装成药农和伙计,守卫森严。
陈默早已接到消息,带着依旧昏迷但伤势被暂时压制住的韩锋以及那支珍贵的赤阳参在此等候。看到赵莽背上气息奄奄的林燮,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先生,林大人他……”
“情况危急,我需要立刻闭关为他疗伤!默儿,你来得正好,帮我准备!”萧然顾不上多解释,立刻吩咐道,“准备静室,热水,金针,还有我药囊里那套‘五行通脉针’!另外,将这赤阳参切下三片,捣碎成汁,备用!”
“是!”陈默连忙应下,飞快地去准备。
静室内,灯火通明。林燮被平放在铺着软垫的榻上,除去上衣,露出精壮却此刻布满了淤青和诡异青黑色纹路的胸膛。
萧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先是以常规金针之法,试图疏导林燮体内乱窜的真气,但针尖刺入,仿佛泥牛入海,那两股异气顽固地盘踞在经脉要穴,排斥着一切外来的力量。
“不行……常规方法无效。”萧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向那碗散着浓郁阳和之气的赤阳参汁,“看来,只能兵行险着了。”
他看向陈默,神色无比严肃:“默儿,我接下来要施展的,是萧家秘传的‘岐黄夺命针’,此针法霸道无比,乃是以施针者自身精纯内力为引,辅以至阳药力,强行打通闭塞经脉,驱除异气,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不仅病人会立刻殒命,施针者亦会遭受严重反噬!你需要在我下针时,以我教你的‘回春手’指法,护住大人心脉三寸之地,绝不能有丝毫差错!明白吗?”
陈默感受到萧然话语中的沉重,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弟子明白!定不负先生所托!”
萧然不再多言,取过那套造型奇古、闪烁着五种不同颜色毫光的“五行通脉针”。他先是以银针蘸取赤阳参汁,刺入林燮周身三十六处大穴,至阳药力注入,林燮身体猛地一颤,皮肤表面蒸腾起丝丝黑气,那阴寒异气似乎被激怒了,反抗得更加剧烈!
就是现在!
萧然眼神一凝,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带起残影!五色毫针依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接连刺入林燮奇经八脉的关键节点!他自身精纯温和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沿着金针渡入林燮体内,引导着赤阳参的药力,化作一柄灼热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剥离、驱赶着那两条盘踞的“毒龙”!
“呃啊——!”昏迷中的林燮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
“护住心脉!”萧然低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陈默不敢怠慢,双手食指中指并拢,以内力催动“回春手”,稳稳地点在林燮心口三寸之地,一股柔和的生机之力透入,勉强维持着那脆弱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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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战争,在方寸之间的身体内展开。萧然的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衣衫很快被浸透。陈默也是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室外,沈墨和赵莽焦急地踱步,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闷哼和压抑的喘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萧然踉跄着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陈默跟在他身后,也是满脸疲惫,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先生,大人他……”沈墨急忙上前扶住萧然。
“暂时……稳住了。”萧然的声音极其虚弱,“异气已被驱散大半,断裂的经脉也勉强接续……但他本源损耗太重,尤其是寿元……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闻言,心中稍定,但看着萧然几乎站不稳的样子,以及静室内依旧毫无声息的林燮,沉重的心情并未减轻多少。
萧然推开沈墨的搀扶,走到院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喃喃自语:“岐黄秘术,夺天地造化,亦遭天妒……林兄,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闯过来……”
晨风吹过,带着山谷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弥漫在百草堂上空的凝重与担忧。
(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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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暗流汹涌
林燮重伤昏迷,萧然耗尽心力施救后亦需静养,百草堂暂时陷入了群龙无的境地。所幸沈墨经验丰富,立刻接手了指挥,将庄园的防卫等级提升到最高,同时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称有贵客在此养病,谢绝一切访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的暗流,并未因水月庵的变故而平息,反而变得更加汹涌。
织造衙门内,孙德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水月庵被袭,师太重伤遁走,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他吓得不轻。他深知那位“师太”在教中的地位和手段,连她都吃了大亏,可见对手之强悍。更让他恐惧的是,对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他与白莲教勾结的证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孙德海尖细的嗓音在书房内回荡,他狠狠地将一个名贵的官窑瓷杯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连个小小的庵堂都守不住!要是牵连到杂家,你们都得掉脑袋!”
下方跪着的几个心腹太监和织造衙门的属官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查!给杂家狠狠地查!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孙德海咆哮道,“还有,立刻给京里送信,将此地情况密奏太后!请求增派高手,务必……务必清除隐患!”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必须尽快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与此同时,苏州府另一处隐秘的宅院内。
那名从水月庵逃脱的师太,此刻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运功疗伤。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不如之前凝练,但眼中的戾气和杀意却更加浓烈。
“好一个林燮!好一个萧然!”她缓缓睁开眼,声音如同寒冰,“竟然能破我‘镜花水月阵’,还让本座受了如此重的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名身着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手下躬身禀报:“启禀莲座,根据现场痕迹和后续探查,可以确定,闯入水月庵的正是林燮、萧然一行人。林燮重伤,生死不明,已被其同伙带走隐匿。萧然似乎也损耗极大。”
“重伤?”师太冷笑一声,“算他命大!不过,中了我的‘玄阴指’力和修罗煞气反噬,就算侥幸不死,也基本是个废人了!倒是那萧然……屡次坏我圣教大事,此獠不除,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