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运河重镇,漕运枢纽,亦是江南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之一。城内外漕帮势力盘根错节,虽沙通天已死,但其留下的庞大帝国,依旧在惯性下运转,内部暗流汹涌。
林燮并未大张旗鼓入驻官驿,而是选择了城中一处不起眼、但守卫森严的别院落脚。此地乃是北镇抚司设在扬州的秘密据点。
安顿下来后,林燮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暗中联系鸿影楼。
当夜,华灯初上。林燮与萧然在别院书房内,等待着一个特殊客人的到来。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叫声。紧接着,书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个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滑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身形瘦削,脸上戴着一张毫无特色的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平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林指挥使,萧先生,久仰。”来人的声音也是平平无奇,听不出年纪,也辨不出喜怒。他便是鸿影楼在江南地区的总负责人,代号“鸱吻”。
“鸱吻先生,请坐。”林燮抬手示意,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对方。此人气息内敛,行动无声,显然是个绝顶高手。
鸱吻并未客气,在客位坐下,目光在林燮和萧然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萧然身上片刻,微微颔,似乎对他颇感兴趣。
“二位此番南下,声势不小。”鸱吻开门见山,“刚入山东便遭‘款待’,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林燮也不绕弯子:“袭击之事,鸿影楼可知晓内情?”
“出手的是盘踞在微山湖一带的‘水蝎子’团伙,拿钱办事,不问来历。雇主很小心,未露真容,交易通过中间人完成,银钱也是旧票,难以追查。”鸱吻语气平淡,“不过,能在短时间内精准掌握二位行踪,并说动‘水蝎子’动手,在江南地界,有此能力和动机的,不多。”
“漕帮?”萧然开口。
“沙通天死后,漕帮内部为争帮主之位,斗得厉害。主要有三股势力:一是沙通天的义子,‘过江龙’李魁的旧部,以狠辣着称;二是掌管漕帮钱粮的大管事,‘笑面财神’朱贵,此人长袖善舞,与各方关系密切;三是原本镇守镇江总舵的元老,‘铁索横江’周泰,资历最老,但势力相对较弱。”鸱吻如数家珍,“无论哪一方,恐怕都不希望朝廷过多插手漕帮内部事务,更不希望林指挥使查出更多与‘影大人’相关的线索。”
林燮手指轻叩桌面:“依先生看,这三方,谁最可能与‘影大人’有牵连?”
鸱吻面具下的目光微微闪动:“‘影大人’行事诡秘,与其直接牵连者,恐怕早已被清理或隐藏极深。表面上的这三方,或许都曾被利用,或许一方是其暗中扶持的傀儡,又或许……‘影大人’根本不在他们之中,而是通过其他方式控制或影响漕帮。”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却又点明了问题的复杂性。
“鸿影楼可能助本官厘清这其中关系,找到‘影大人’的线索?”林燮直接问道。
“自然可以。”鸱吻回答得干脆,“不过,林指挥使当知我鸿影楼的规矩。”
“情报,需要等价交换。”林燮道,“你想要什么?”
鸱吻的目光再次转向萧然,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听闻萧先生医术通神,尤精疑难杂症与解毒之道。我鸿影楼有一位重要人物,身中奇毒,遍访名医无效。若萧先生肯出手相助,我鸿影楼愿倾力相助,追查‘影大人’之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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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与林燮对视一眼。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病人何在?所中何毒?”萧然问道。
“人在楼中秘地。至于所中何毒……”鸱吻顿了顿,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症状诡异,似毒非毒,似蛊非蛊,楼中医者皆束手无策。需萧先生亲自诊断。”
萧然沉吟片刻,看向林燮。林燮微微点头。
“可。”萧然应承下来,“待此间事了,我可随你去看看。”
鸱吻似乎松了口气,起身拱手:“如此,多谢萧先生。作为诚意,第一条消息,免费奉上。”
他压低声音:“据楼内探查,‘笑面财神’朱贵,近半年来,与一个来自南洋的香料商人过往甚密,资金往来巨大。而那南洋商人的船队,曾数次在非漕帮控制的私人码头,卸下过一些……非香料类的沉重货物。”
南洋商人?沉重货物?林燮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一条重要线索!
“此外,”鸱吻继续道,“二位需小心一个名为‘闻香教’的组织,近年在江南民间悄然兴起,势力扩张极快,其教众行事诡秘,似乎……也与某些神秘人物有所关联。”
闻香教?又是一个新的名字。
鸱吻提供完情报,不再多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烛火摇曳。林燮和萧然面色凝重。江南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漕帮内斗,神秘南洋商人,新兴的闻香教……这一切的背后,是否都晃动着那个“影大人”的影子?
锦衣夜行·第章笑面财神
根据鸱吻提供的线索,林燮将要调查目标,锁定在了漕帮大管事,“笑面财神”朱贵身上。
此人掌管漕帮钱粮多年,人脉广阔,与各方势力都有牵扯,且近期与神秘南洋商人有异常资金和货物往来,嫌疑最大。
林燮并未直接传唤朱贵,以免打草惊蛇。他命沈墨带人,暗中监视朱贵的宅邸、商铺以及其经常出入的场所,同时调查那个南洋商人的底细。
数日下来,收获颇丰。
朱贵此人,年约五十,身材富态,总是面带笑容,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他不仅掌控着漕帮庞大的财务,名下还有多家绸缎庄、酒楼、钱庄,生意做得极大,与扬州乃至南京的不少官员都交情匪浅,可谓手眼通天。
而那个南洋商人,化名“巴朗”,自称来自暹罗,主要经营香料、宝石生意。此人深居简出,生意多由手下打理,与朱贵的接触也十分隐秘,多是在朱贵名下的一处僻静别院中进行。
“大人,我们查过巴朗的货船记录,确实有几次在非漕帮码头卸货的记录,报关单上写的是‘压舱石’和‘特制木料’,但据码头力夫说,那些箱子沉重异常,根本不像普通石头和木料。”沈墨禀报道。
“压舱石?”林燮冷笑,“掩人耳目罢了。可查到货物最终运往何处?”
“每次卸货后,都由朱贵派出的心腹车队接走,运往城西他的几处私人仓库。那些仓库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
线索越来越清晰地指向朱贵。那些沉重的箱子里,装的会不会是私铸的兵器?或是其他违禁品?
就在林燮考虑是否要对朱贵的仓库采取行动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笑面财神”朱贵,竟主动递上了拜帖,请求拜见钦差林大人!
来得正好!林燮正想会会这位漕帮的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