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深切的剖析,听得刘稹沉默不语,跪在一旁的晁灵云亦是心中大惊。
原来这就是吴青湘複仇的手段!她不是要报複一个刘从谏,而是要挑唆整个昭义镇背叛朝廷,她不单单要刘从谏一人的性命,而是要他犯下诛九族的大罪,让他身败名裂、满门俱灭,永世不得翻身。
不管是她,还是李大人,都隻是吴青湘複仇锁链上的一环。哪怕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这人都可以不在乎。
晁灵云被吴青湘这股疯劲吓到,连忙冲刘稹高喊:“刘都头,先不论我是不是密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可千万不能听信!”
刘稹脸上的横肉抽搐瞭一下,厉声喝道:“来人啊,将这女人押进大牢,我要亲自审问!”
衆府兵闻声而动,将晁灵云五花大绑,押入节度府大牢。
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空气窒闷腥臭,充斥著惨叫和呻吟,与地狱实在没什麽区别。晁灵云曾经下过诏狱,遭受过痛苦折磨,因此一进牢门,还没遭受刑讯,恐惧的记忆就已经占据瞭她的脑海,让她隻能胆战心惊地蜷缩在牢房裡,等待著未知的酷刑。
然而随著时间消逝,说好瞭亲自审问的刘稹迟迟未能出现,晁灵云隻等来瞭一脸得意的吴青湘。
“你以为,自己为何能那麽顺利地进入节度府?”隔著牢门,吴青湘轻蔑地看著晁灵云,嗤笑道,“这麽多年瞭,你这大意轻敌、幼稚莽撞的性子还是没变过。”
“对,我是没变过,”晁灵云坐在地上,绞著手指,撇嘴冷笑,“你倒是变瞭不少,面对仇人都能奴颜婢膝、做小伏低。我在想你到底是受瞭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能屈能伸。”
她目光中的怜悯令吴青湘瞬间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有这个闲工夫,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还有你的那把刀,我就没打算送给李德裕,你猜猜我会送到哪裡?”
晁灵云一听此言,立刻两眼紧盯著吴青湘,沉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你利用刘稹对付我,又利用我对付刘从谏,一箭双雕,已是大仇得报,你到底还想怎麽样?”
吴青湘看著她苍白的脸色,脸上扬起笑容,难掩兴奋:“我要把你的弯刀,送到光王宅。”
“你!”晁灵云双目圆睁,急切道,“光王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呵呵,当初我是怎麽离开光王宅的,难道你们都忘瞭?”吴青湘的手撑在牢门上,指甲无意识地抠著粗糙的木柱,直到被木头上的倒刺扎出血,才惊醒瞭似的收回手,“其实你一直都不知道,光王有多在乎你的忠诚、你的真心,而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是为李德裕而死。无论他付出多少心血,都得不到一个全心全意的你。论真心,你永远都输给我。”
“不!你太卑鄙瞭!”晁灵云从入狱后一直强撑著,到此刻是真的慌瞭,“我对他的感情,轮不到你判定,你这是污蔑,是离间!”
“晁灵云,你应该知道,老天不会永远保佑你。从你心怀侥幸地来潞州,你多少要有赴死的觉悟才对。”吴青湘幽幽道,“而我,不过是帮助光王看清你的真面目罢瞭。什麽污蔑、离间,明明是你自己露出的破绽,却要怪我不放过你吗?”
晁灵云一时词穷,怔怔地望著她,由衷感慨:“吴青湘,你真的是很厉害。这辈子我没怕过谁,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自己必须赢,否则就会死得很惨很惨的人。”
“你现在说这句话,不觉得有些迟瞭吗?”吴青湘呵呵一笑,转身离去,在身影被黑暗彻底湮没前,轻轻抛下一句,“你觉得你还能赢吗?”
反间
晁灵云在大牢裡浑浑噩噩地过瞭一天,直到被狱卒押至刑房,见瞭刘稹,才勉强从吴青湘的阴影中回过神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顾自身安危,忍不住向刘稹打听:“都头,你是怎麽认识吴青湘的?她在你身边,到底是个什麽身份?”
刘稹打量著晁灵云,虽然莫名其妙,还是回答瞭她:“她是我一个幕僚引荐的,不是什麽来路不明的人。我如今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有她不少的功劳,你与她到底有什麽过节?”
晁灵云垂下眼,无奈地苦笑:“还能有什麽过节,争风吃醋罢瞭。”
“我瞧著吴娘子清心寡欲的,不像是那种人啊,”刘稹纳闷地摸瞭摸下巴,瞪著晁灵云道,“吴娘子说你是李德裕的密探,这种话,可不是争风吃醋就敢信口开河的,你还不从实招来!”
他问得声色俱厉,晁灵云却像听不懂他的语气似的,兀自吃吃地笑:“都头怎麽不问问我,我与她是为谁争风吃醋呢?”
“这种无聊的闲事,谁会想知道!”刘稹叱瞭一声,转念却想到吴娘子与眼前这女人都非等闲之辈,那争风吃醋的对象又会是什麽来头呢?好奇之下,他到底还是松瞭口,“好,你且说说,你与她究竟是为瞭谁争风吃醋?”
“我与她争风吃醋的对象呀,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晁灵云微微一笑,娇声道,“就是都头的伯父,刘府公啊……”
“简直一派胡言!”刘稹怒极反笑,“我伯父第一次见吴娘子的时候,压根就不认识她!”
“就是不认识,才要争风吃醋啊,”晁灵云眉梢一挑,冷笑道,“吴青湘这个人,心计城府非常人可及,她的确有能力辅佐都头,但是这个人疯起来,也是惊世骇俗、不可理喻的。都头想不想知道当初她是如何与我争风吃醋的?若是都头想知道,我这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