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接话:“你还真以为人家想问问题呢?这是在凑近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呢。”
“哎哟喂,那确实比不上大师兄,只是大师兄也不是什麽人都会见的,有的人还不知羞呢,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我要是大师兄我都嫌恶心。”
这些人所说所做看得当归是恼火得很,他想给人一拳,但拳头却从人家脸上穿了过去,伤不了对方分毫,就算他伸手将这些人的身体全都搅散,嘲弄的声音依然回响在四周。
相较之下,祁无伊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对于後面这些话全都置若罔闻,也不打算站在原地等他们嘲笑完,径直朝学堂走去,任凭那些嘲笑的人在背後继续耀武扬威,他知道那些人在他走後也会自讨无趣地散开。
现在并不是学堂统一授课的时间,只是祁无伊觉得这个地方比他的寝居更适合潜心修炼,只因学堂之中有留影石,那些嘲弄他的人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当归拿那些人没办法,憋着一肚子气跟着祁无伊进到了学堂,看到他在经历了这些之後还能坐下来拿出典籍认真研读,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如果说一开始对于能够得知乌衣过往的这次机会,当归是抱着一种玩笑的心态,现在他却有些真情实感。乌衣几乎没有说过他过往的经历,一直以来他都将目光聚焦于恒蒙,而他自己,似乎无足轻重。
他又突然想起了那些人对祁无伊的蔑称,嘲笑他身有残疾,但现在的祁无伊行动自如,多半也已经结丹,重塑了肉身,弥补了此前的缺陷,而这个称号却伴随至今,想来他在晋天门中遭受的歧视还要远早于此。
当归坐在了祁无伊的身旁,看着他低头认真默读的模样,心里却为他感到难过,可这些全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无法改变。
但他依然有些好奇,仅仅是因为宗门大比,就让祁无伊对恒蒙从此另眼相看了?他不这麽觉得,缘分的伊始应当还要早得多。
像是心想事成,又像是刻意迎合他的想法,当归眼前的事物又一次泛起涟漪,如流光飞逝,迅速地在岁月长河之中挑选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最後,飞逝的事物停了下来,他面前的是一处雪景,大雪覆盖了整片大地,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也就是在这一片雪白之中,一个修士偶然发现了雪地之中已经失去意识的婴孩。
这段记忆很模糊,似乎是後天的构建,毕竟当时的祁无伊并不会记得,当归也只听见那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修士喃喃自语着:“上天给了我救人一命的机会,莫非也是在宽恕。。。。。。既然如此,此地是祁门,便叫你祁无伊吧。”
而後,这个生死垂危的婴孩就这样被带回了晋天门,金贵的仙药救了他一命,但因为冻伤,他的左腿也落下了病根,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这落下的病根便凸显了出来。
因为没法完全用左腿承力,他走路时总是一瘸一拐,而这个时候,将他带回晋天门中的修士也早已经忘了他的存在,没有人再会用金贵的仙药医治他的左腿,中规中矩的灵根也让他在青婴堂中泯然衆人,若非很早之前掌门就已经将他的名字划到了内门,他应该在十二岁之後就搬到山外去。
起初对于他的跛脚,并没有那麽多人抱有恶意,但不知道是谁开始传言,说他没有内门弟子的资质却留在了内门,对其他被迫迁居外门的弟子实在是不公平。
如此传言发酵,愈演愈烈,落在祁无伊身上的诋毁就已经不再顾及底线了。
最开始的祁无伊,对于他人的恶意也会生气,可他左腿残疾,根本追不上那些嘲笑的少年,那时的他也不过筑基,没法用法术反击回去,倒会让其他在一旁看戏的人指着他的左腿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
这样的日子,从十三岁,到十六岁,祁无伊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无动于衷,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人的嘲笑,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那时的他似乎就已经笃定了,唯有修为是自己的依仗,因而也比常人更加刻苦和用功,他也不满足于学堂上的教授,常常往返于晋天门中的藏经阁,提前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经书。
以上种种在乌衣的记忆之中都已经泛黄且失真,但当归发现了在他记忆之中犹为鲜明的几段段。
第一段很短暂,只是一个照面,某年某月已经不可考,不知因为何事烦恼的祁无伊在内门之中闲逛,却意外撞见了一个背着剑在树下沉思的人,他一时间看得入迷,却又在对方回头後落荒而逃,事後连自己都有些不理解为何要跑。
第二段则有些长,大概就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从藏经阁之中出来的祁无伊在回到寝居的路上又一次遇见了取笑他的人。
如今的他对于他人的嘲笑和捉弄都习以为常,就好像是面对日常生活之中必须会经历的事情一样,嘲笑他的人翻来覆去说的也不过是那麽几句话,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心里想着的却是经书中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话。
就在这个时候,当归听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门中戒律,禁止同门嗔斗,你们现在又是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