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兰心中一震,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眼睛。
后悔吗?若不相识,便无玉佩风波,无今日之累,或许她还能在仁寿宫平静度日。可若不相识……
她脑海中闪过雪夜中那个孤独哭泣的男孩,闪过他殿选时为自己求情的身影……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静:
“殿下,往事已矣。宫中生存,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后悔。奴婢只盼殿下……前程珍重。”她再次福礼,然后侧身让开道路,姿态恭敬而疏离。
朱祁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化为更深的坚定,转身走向寝殿。
太皇太后经过太医施针,终于悠悠转醒,但气息微弱,精神不济,显然此次气得不轻。皇帝朱祁镇见祖母醒来,略松了口气,嘱咐太医好生照料,便借口前朝有事离开了。
孙太后假意关怀一番,也带着汪紫璇等人离去,留下吴太妃、胡善祥等人守着。
然而,风波并未平息。
当晚,宫中下钥前夕,孙太后以担忧太皇太后病情为名,突然召集了太医院院判、几位值守太医,以及负责太皇太后近日饮食药膳的胡善祥和周景兰到清宁宫问话。
清宁宫正殿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孙太后端坐上位,面色沉痛。
“今日太皇太后骤然晕厥,本宫心甚忧虑。虽说是因为与皇上争执,急火攻心,但太皇太后凤体此前在胡姐姐和周宫女的调理下已见好转,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哀家不得不怀疑,是否太皇太后近日的饮食汤药中,混入了什么不妥之物,才导致凤体虚空,易受刺激?”
孙太后开门见山,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胡善祥和周景兰。
胡善祥心中一凛,立刻反驳:
“太后娘娘明鉴!我为太皇太后调配的药膳,皆是根据太医方子斟酌加减,所用食材药材,也都经过严格查验,绝无问题!太皇太后此前病情好转,便是明证!”
周景兰也跪下行礼,声音清晰:
“回太后娘娘,所有进献给太皇太后的膳食、药膳,奴婢都亲自经手,与许江姑姑派来的人一同查验,确保无误,方才呈上。绝无可能有不妥之物。”
孙太后冷哼一声,看向太医院院判:
“张院判,你怎么看?太皇太后此前的病症,以及近日的饮食,你可曾详细诊察过?”
那张院判是孙太后的人,早已通过气。他上前一步,躬身道:
“回太后娘娘,微臣仔细诊过太皇太后脉象,确是肝阳上亢、心脉不稳之兆。此前病情好转,或许是表象,实则内里亏空。至于饮食……若长期服用某些看似温补,实则性味偏颇、甚至与汤药略有相冲之物,日积月累,的确可能损伤根基,导致外强中干,一旦遇急怒,便易引厥逆之症。”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极具误导性。
胡善祥气得脸色白:
“张院判!你此言何意?我所用药材,皆是常见温补之品,何来性味偏颇、与汤药相冲之说?你可有证据?”
“证据?”孙太后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