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兰心下一凛,原来真正的杀招埋伏在这里。
她于诗词上尚可凭借当年在仁寿宫的学习和急智弥补,但琴艺一道,需经年累月的练习,她当年在仁寿宫虽也学过,却远未到精通此等名曲的地步。
魏德妃这是要让她在御前彻底暴露短处,坐实她不够贤淑之名。
就在周景兰心念电转,思索对策之际,站在她身边的唐云燕按捺不住,急声道:
“陛下,娘娘,周贵人前两日因为杭选侍接生,处理药材时不慎伤了手指,至今未愈,实在不宜抚琴,恐污圣听!”
她性子直,一心只想维护周景兰,却未深思此言漏洞几何。
魏德妃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嗤笑一声,语带讥讽:
“哦?伤了手指?可真真是巧了。前日周贵人给杭选侍操劳,未见丝毫滞碍。怎么一到抚琴,这手指便突然娇贵起来了?莫不是……看不起这《幽兰操》,还是……根本就不会?”
她尾音拖长,目光如刀,直刺周景兰。
王贞妃亦掩嘴轻笑:“唐姑姑护主心切,可以理解。只是这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
周景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担忧,有审视,更有魏德妃一党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看到朱祁钰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担忧与焦灼,然而,周景兰却对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自己则深吸一口气,面上镇定自若,正欲开口,哪怕承认不擅,也绝不能被扣上欺君的帽子。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孙太后身后不远处的司籍女官万玉贞,忽然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陛下,太后娘娘,奴婢万玉贞,斗胆请旨。”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万玉贞如今是尚宫局有品级的女官,并非普通宫婢,在此刻出声,显得格外突兀。
朱祁镇正在为难,见有人解围,便道:
“万司籍有何事?”
万玉贞垂,语气平稳:
“回陛下,奴婢昔年在仁寿宫侍奉太皇太后时,蒙太皇太后不弃,曾指点过奴婢几日琴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仙去前,最是喜爱《幽兰操》的清正之气。”
“今日既是端午佳节,奴婢愿代周贵人抚琴一曲,一则是全了周贵人手伤不便之情,二则,亦是……聊表对太皇太后的追思之情。”
她提及已故的太皇太后,语气虽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孙太后眼皮微抬,看了万玉贞一眼,未置可否。朱祁镇闻言,神色也郑重了几分。
太皇太后生前确实雅好音律,若万玉贞真得其指点,琴艺想必不凡。
他沉吟片刻,又看向周景兰:“周贵人,你看如何?”
周景兰心知这是眼下最好的台阶,更是姐妹情深,万玉贞不惜涉险为她解围。她立刻躬身:
“万司籍琴艺群,若能得闻,是妾身的福气。只是劳动万司籍,妾心难安。不若……由万司籍抚琴,妾身虽不擅琴,愿尝试依韵唱和,填词一,以助雅兴,亦不负此良辰。”
一个抚琴,一个唱和,既解了围,又将单一的才艺展示变成了更具观赏性的合作。朱祁镇大感兴趣:
“准!万司籍抚琴,周贵人唱和!来人,备琴!”
魏德妃心中冷笑,就算换人又如何?
那琴是她早已命人动过手脚的,只需弹到激烈处……她倒要看看,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一架古琴被迅抬上。万玉贞净手焚香,端坐于琴前,姿态娴雅,确有大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