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三所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看着那根黑的银簪,周景兰眼中最初的惊骇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娘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如意吓得声音都在抖。
周景兰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她取来一个空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小勺那带毒的米汤,对唐云燕和如意沉声道:
“此事,你们需按我说的做。”
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她将那勺米汤缓缓喝下一小口,剂量控制得极微。
“她们既已动手,必会留意这里的动静。若不显出些效果,她们怎会放心加大剂量,又怎会露出马脚?”
果然,不过半日,周景兰便开始脸色白,频频作呕,虚弱地卧在榻上。
如意按照吩咐,惊慌失措地跑到冷宫门口,对着守卫哭诉周贵嫔突急症,上吐下泻,恳请传唤太医。
消息很快传到魏德妃耳中。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意:
“哼,看来那药开始起作用了!只是量还不够,让她还能折腾。吩咐下去,下次的饭食里,剂量加倍!务必让她病得再也起不来!”
于是,接下来几日,送到北三所的饭食,毒性愈猛烈。
周景兰依旧每日假装病体缠绵,却在无人注意时,将有毒的食物,悄悄倾倒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
那槐树本已奄奄一息,经此剧毒浇灌,竟以肉眼可见的度彻底枯萎下去,形同鬼魅。
万玉贞虽居永宁宫,心却始终系在北三所。
她通过钱能,隐约得知周景兰处境危急,甚至有中毒的风险,心急如焚。她与钱能秘密商议。
“不能再等了!她们这是要下死手!我们必须想办法让陛下知道!”
万玉贞声音焦急。
钱能面露难色:“万岁爷如今……唉,奴婢也不敢轻易提及周贵嫔啊。”
万玉贞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万岁爷那里难通消息,或许……可以试试郕王殿下!他……他或许还念着旧情,有能力插手!”
钱能犹豫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他设法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将周景兰在冷宫中被下毒、危在旦夕的消息,传递到了郕王府。
不久,清明将至。按例,宗室需入宫祭祖。
郕王朱祁钰与王妃汪紫璇一同入宫请安。
仪式结束后,朱祁镇心情尚可,见春日晴好,便邀朱祁钰一同登上万岁山观赏京华春色。
兄弟二人立于会景亭中,俯瞰脚下层层叠叠的金色琉璃瓦,紫禁城尽收眼底。
朱祁钰先是恭敬地献上礼物:
“皇兄,这是臣弟王府花房里精心培育的几盆兰草,正值花期,幽香清远,特献与皇兄赏玩。”
他姿态谦恭,一如往常。
朱祁镇看了看那品相极佳的兰草,点了点头。
这时,随侍在侧的钱能瞧准时机,笑着上前一步,语气恭敬而自然:
“陛下,王爷,这会景亭地势绝佳,俯瞰宫阙,远眺西山,最是开阔。今日天朗气清,在此处既能赏玩兰草之清雅”
他特意将会景亭和兰草连在一起说,声音清晰地传入朱祁镇耳中。
会景亭兰草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朱祁镇心中激起了一圈涟漪。
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名字,伴随着那兰草的清冷意象,毫无预兆地浮上心头——周景兰。
那女子,名字里就带着一个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