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妃这话直指皇帝冷落中宫。
太皇太后闻言,立刻将不满的目光投向朱祁镇,带着责备:
“皇帝!国事虽重,但子嗣亦是国本!皇后贤德,你当多去陪伴!哀家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朱祁镇被当众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欲辩解,吴太妃适时地笑着接口,缓解了儿子的尴尬:
“母后您别急,皇上年轻,自有主张。倒是钰儿,这八月二十八便要出宫开府,迎娶王妃了。到时候啊,您就等着抱郕王府的重孙子吧!”
她巧妙地将焦点转移到了朱祁钰身上。
坐在下的朱祁钰和准王妃汪紫璇顿时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朱祁钰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汪紫璇则是面泛红霞,带着新嫁娘的羞怯与期待。
她立刻盈盈起身,端起酒杯,声音娇脆:
“紫璇借花献佛,敬太皇太后,愿您福寿安康!也请太皇太后放心,紫璇……紫璇定会尽心竭力,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说罢,她仰头饮尽,又转向孙太后,献上早已备好的贺礼,一尊白玉送子观音,雕工精湛,寓意明显,引得孙太后连连点头,满面笑容。
就在这一片看似和乐的氛围中,朱祁钰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众人,飘向了坐在胡善祥身后的周景兰。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袄裙,并未过分打扮,但在皎洁月光与璀璨灯火的映照下,沉静的侧脸仿佛笼罩着一层清辉,与这喧嚣浮华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周景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低下头避开。
她缓缓抬起眼眸,直直地迎上了朱祁钰的视线。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怨怼,没有缠绵,只有一种坦然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清明,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告别。
朱祁钰心头一震,被她这前所未有的直视弄得有些失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悸动。
汪紫璇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朱祁钰的失神与他目光所向。
她顺着视线看去,正好对上周景兰尚未完全收回的目光,心中妒火腾起。她放下酒杯,脸上挂着甜笑,声音却带着刺:
“周宫女今日气色真好,看来在白云观静修一番,倒是养人呢。只是这宫宴之上,主子们说话,奴婢们还是该谨守本分,莫要东张西望,失了体统才好。”
她刻意加重了静修二字,暗含讥讽。
周景兰不慌不忙,起身敛衽一礼,声音清晰柔韧,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力度:
“王妃教训的是。奴婢只是见今夜月色极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想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一时失神,还请王妃见谅。”
“至于体统,奴婢时刻铭记在心,不敢有违,更不敢如那白云观中某些人那般,行那污秽不堪、玷辱清修之事。”
坐在更下手位置,与高美人同席的杭泰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低下头,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高美人本就因皇帝近来偶尔提及周景兰的机敏而心生不快,此刻见汪紫璇吃瘪,又看周景兰出风头,忍不住阴阳怪气地低声对身旁的宫妃道:
“哼,一个宫女,倒比主子们还会说道。也不知是仗了谁的势……”
她声音虽低,但在略显安静的片刻,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