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玉贞快步走入殿内,她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沉稳的老太医。
“奴婢叩见陛下,太后娘娘。”
朱祁镇皱眉:“万司籍,你有何事?”
万玉贞高举手中册子,朗声道:
“陛下,此乃尚膳监与司药房近三个月所有食材、药材出入库的详细记录,由林司药一同核查。
经查,周贵人近日为皇后娘娘炖制药膳所取用的阿胶、红枣、乌鸡、枸杞等物,记录清晰,来源正当,绝无可能混入蟹爪粉此等禁忌之物!且近三个月内,宫中各库房均无蟹爪粉入库记录!”
她身旁的林司药也躬身道:
“陛下,卑职可以作证。万司籍所言句句属实。且微臣方才在外仔细询问过为娘娘诊脉的医女,皇后娘娘脉象虽略有滞涩,但根基稳固,并非中毒或受寒凉猛药冲击之象,倒更像是……寻常的食物相克,引起的胃肠不适。”
“食物相克?”朱祁镇神色稍缓。
这时,一直沉默照顾皇后的瑶琴忽然想起什么,忙道:
“陛下,奴婢想起来了!娘娘午膳时,因胃口不佳,曾用了小半碗……用了小半碗杏仁茶!”
林司药立刻道:
“这便是了!阿胶与杏仁,一补一泄,一温一凉,虽非剧毒,但若体质敏感者同时食用,极易引起肠胃不适,恶心腹痛。皇后娘娘身怀龙胎,体质更为敏感,故反应明显了些。”
真相大白!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蟹爪粉下毒,只是寻常的食物相克!而杏仁茶,是皇后自己宫里的东西,与周景兰送来的药膳并无直接关联!
周景兰立刻道:
“陛下,既然症结已明,皇后娘娘凤体要紧。臣妾记得,若是杏仁与阿胶相克引起不适,可即刻饮用些许生姜红糖水温中和胃,症状便可缓解。”
朱祁镇连忙吩咐:“快!按周贵人说的,给皇后准备姜糖水!”
宫人立刻照办。钱皇后饮下温热的姜糖水后,不过一刻钟,那股恶心烦闷之感便大大缓解,腹痛也渐渐平息,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她虚弱地靠在榻上,拉着朱祁镇的手,轻声道:
“陛下,看来是误会周妹妹了。是臣妾自己不当心,累得周妹妹受此委屈……”
朱祁镇看着皇后好转,又听了万玉贞和林司药的证词,心中已然明了这是有人借题挥,构陷周景兰。
他看向张继龄,目光冰冷:
“张继龄,你身为太医院院判,医术不精,诊断不明,险些酿成大错,构陷宫嫔,该当何罪?!”
张继龄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微臣……是微臣一时疏忽,学艺不精,求陛下开恩!”
朱祁镇冷哼一声:“拖下去,革去院判之职,重责八十杖,逐出太医院,永不录用!”
处理了张继龄,朱祁镇目光复杂地看向周景兰,见她依旧挺直脊梁站在那里,面容平静,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冽。
他心中莫名一软,又有些愧疚,挥挥手道:“都散了吧。周贵人……受委屈了。”
高善清和魏德妃等人见阴谋败露,皇帝明显偏袒周景兰,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悻悻退下。
风波暂息。
周景兰走出凝和殿,夏末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身上,她却觉得心头一片冰冷。今日若非万玉贞及时赶到,若非林司药仗义执言,她恐怕难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