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官人此言差矣。圣人云,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这武大郎嘛,以往确是微末,但如今看来,倒似有些时运造化,人也……嗯,敦厚了不少。他诚心孝敬,本官身为父母官,自然要勉励一番,也好让县中百姓知晓,只要安分守己、用心经营,无论出身,皆可致富,此乃教化之功嘛。”
他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西门庆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堆笑:
“是极是极!老父母高瞻远瞩,晚辈受教了。”
他话锋一转,故作忧心:
“只是这市井之中,人心叵测。晚辈是担心,有些人骤然得势,恐不知收敛,若是借了老父母的虎威,行事张狂,坏了市场规矩,或是冲撞了其他安分商户,反倒不美。”
李知县眼皮微微一抬,看了西门庆一眼,心中明镜似的。
他慢悠悠道:
“只要合法经营,公平买卖,不欺行霸市,本官自然一视同仁。西门大官人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出西门庆曾经的“欺行霸市”之举,又重申了“公平”原则,暗示武大郎只要守规矩就受保护。
西门庆被噎了一下,只得讪讪称是。
李知县见他吃瘪,又笑着补了一句,抛出一颗甜枣:
“不过西门大官人你的顾虑,也并非全无道理。树大招风嘛。本官日后也会对那武大郎多加留意,规劝他低调行事,莫要惹出乱子,辜负了本官的期望。这清河县的商界安稳,终究还是要靠西门大官人你这样有根基、懂规矩的乡绅来维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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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既敲打了西门庆,又安抚了他,还暗示会“规劝”武大郎,最后又把他捧了一下。
西门庆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点,虽然没得到明确打压武大郎的承诺,但至少李知县表态会“留意”和“规劝”,这中间就有他操作的空间了。
他连忙又敬酒,表面上宾主尽欢。
宴席散后,西门庆送走李知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负手站在楼上,看着南门的方向,脸色阴沉。
李知县这老油条,分明是想两头吃,坐收渔利!
“武大郎……”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一事,问身边长随:
“花家那边,后来如何了?”
平安忙回道:
“瓶儿夫人去了糕饼行,代表花大爷送了贺礼,略坐了片刻便回去了。听闻……听闻与那武大郎说了几句话,态度很是客气。”
“客气?”
西门庆冷哼一声。
李瓶儿那温婉的性子,对谁都很客气,但这主动去给武大郎道贺,本身就有点不寻常,看来传言花子虚占股这事儿是实锤了。
李瓶儿那样的绝世美人前去祝贺,武大郎……你倒是好大的艳福。
只怕……你消受不起!
一股邪火混合着妒火窜上心头。
他越想越气,武大郎不仅生意红火,身边有潘金莲那样的绝色,如今连那平日里难得一见、他暗自觊觎已久的李瓶儿竟也主动去示好?
不行!
绝不能任由这厮如此得意下去!
他不再犹豫,吩咐道:
“备马!去紫石街王干娘茶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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