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内堂,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清茶,茶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紧绷气息。
萧景珩神色如常,仿佛方才门外那场刁难从未生,只温和问道:“梁兄今日怎得有暇光临敝号?”
梁婉清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却清亮地看向萧景珩,并未迂回,直言道:“今日前来,本是慕‘凌云志’之名,想再讨一杯烈酒洗尘。不料,方才在门外,似乎瞧见了一些…不甚愉快的场面。”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目光却带着几分探究,落在萧景珩面上:“观那几位公人的架势,似是刻意寻衅?萧兄这商行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有用得着梁某之处,尽管开口。”
萧景珩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梁婉清,对方眼神清澈坦荡,关切之意不似作伪。他沉吟片刻,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略带复杂意味的弧度。
“劳梁兄挂心了。”他放下茶盏,声音平稳,“不过是些寻常的市井摩擦,官府依例巡查,严了些许,并无大碍。做生意的,难免会遇到此类琐事,妥善应对便是了。”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将方才那明显的刁难归结为“寻常摩擦”和“巡查严了些”,显然不欲深谈。
梁婉清是何等聪慧之人,岂能听不出他话中的回避与遮掩?她并不追问,只是目光微微下移,落在萧景珩那骨节分明、此刻正无意识轻叩桌面的手指上——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室内有短暂的沉默。茶香氤氲,却化不开那份无形的凝重。
片刻后,萧景珩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极轻,仿佛只是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他再次抬眸看向梁婉清,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语气依旧平和,却添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沉凝:
“梁兄在京中,见多识广。当知这世间之事,有时并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树欲静而风不止…商海浮沉,所求不过一个‘稳’字。然有时,并非你谨守本分,便能安然无恙。”
他微微停顿,似在斟酌词句,最终缓缓道:“或许是景珩才疏学浅,行事或有疏漏,引人侧目。亦或是…不经意间,碍了某位贵人的眼吧。”
话语至此,已然带上了几分隐晦的暗示。“京中”、“贵人”、“碍了眼”……这些词语串联起来,指向性已颇为明确。
梁婉清眸光一闪,心中豁然开朗。果然!并非商业竞争,也非寻常吏员索贿,而是来自更高层面的、有针对性的打压!联想到他院试的遭遇,这“贵人”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她并未点破,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声音放缓了些:“原来如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萧兄才华初显,便有此等际遇,虽令人扼腕,却也在情理之中。”
她话语中带着理解,也有一丝淡淡的惋惜,却并无丝毫畏惧或退缩之意。
萧景珩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这位“梁清”兄,看似游学士子,但其气度见识,总觉非同一般。她似乎总能轻易理解他境遇中的微妙之处。
“多谢梁兄体谅。”萧景珩笑了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少了几分客套,“些许风雨,不足挂齿。景珩虽不才,却也深信,只要自身立得正,根基打得牢,纵有狂风骤雨,亦难摧折。”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方才那一丝沉重仿佛被悄然拂去,眸中再次亮起那种梁婉清所熟悉的、内敛而自信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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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婉清闻言,唇角亦不禁微微上扬。是啊,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萧景珩。看似温和,骨子里却自有铮铮傲骨与应对困境的韧性。
“萧兄豁达,令人佩服。”她由衷赞道,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既然如此,那梁某便以茶代酒,敬萧兄一杯。愿萧兄能早日扫清烦忧,商行兴隆,前程似锦。”
“承梁兄吉言。”萧景珩亦举杯相迎。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语,已在不言之中。
又闲谈了片刻,品评了一番新到的茶叶,梁婉清便起身告辞。萧景珩亲自送至门口。
此时,匠人已被寻来,正在修补那块青石板;巷道的杂物也已清理干净。商行门前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仿佛方才那场闹剧从未生。
然而,梁婉清心中清楚,那不过是暴风雨间隙短暂的平静。她回望了一眼“景珩商行”那块朴素的匾额,又看向身旁神色沉静的萧景珩,心中暗忖:这江宁府的水,看来比想象中更深。萧景珩此番面临的麻烦,恐怕不会轻易过去。
但她并未多言,只是拱手作别,转身汇入人流。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唯有那双清亮的眸子中,记下了今日所见的所有细节,以及那份对萧景珩处境的更深层的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萧景珩立于门前,目送梁婉清远去,直至那身影彻底不见,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才缓缓敛去,目光重新变得沉静而锐利,望向府衙的方向,久久不语。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这股来自京城的寒风,显然已愈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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