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则,你还会回来吗?”
谈则把海湾的门关上了,把梁叙白关在了里面。
他心里突然就像被挖掉了一块儿一样,谈则擡头望望熟悉的走廊,摁下电梯丶走进去丶消失在海湾。
谈则昏昏沉沉地靠在出租车上,想起他第一次见梁叙白的时候闹了个很大的误会,那时候他压根不认识“大名鼎鼎”“臭名昭着”的梁叙白是何许人也。
刚入学被拉着做竞赛项目,熬了数个夜,经历了把上一任留下来的老破小代码改为正经出租车的血泪史,终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熬到了终赛。
结果捧了个第二名回来。谈则年轻丶初入校园生活难免被人当枪使,听风就是雨。
耳朵听见学长学姐们说拿第一的梁叙白是个关系户,家里的亲戚是教授,对口的走後门。
嘴巴就义愤填膺地在後台骂了梁叙白几句,没想到被梁叙白撞了个正着。
从那时候开始,谈则对学校里这位“臭名昭着”的梁叙白学长有了印象。
但说是臭名昭着,其实也并不知名,大学毕竟是个学生出了宿舍连教学楼都不一定分得清的地方,更别提认识什麽风云人物。
哪有风云人物。
只有常年挂在校园表白墙上的偷外卖贼和图书馆纪律管理员。
谈则以前觉得梁叙白挺风云的,後来在系里同学身上打听,十个里面只有一个认识梁叙白,其中他还占一份儿。
占的这份里,还是讨厌居绝大部分。
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会和梁叙白住一块,打开海湾门的时候谈则看见了堪比恐怖片的一幕,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学长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
海湾就是他爸所谓托关系给他找来的住处,里面有个鹊叫梁叙白,而他就是占巢的鸠。
这不荒唐扯淡吗?
谈则从来没想过,以这样作为故事开头的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偶尔互讽争吵的时候,梁叙白总说他在海湾待不久丶住不久,未来总会有一天自己受不了离开。
一语成谶,谈则真的离开了。
大半年来,在海湾如梦如幻的生活终结,这段误入谈则生命里的旅程就此归零。
出租车行驶至江大门口,谈则拖着自己的行李往学校里走,刷完门禁进了大门,雷苗苗早就已经骑着个电动车在门口等着了。
见谈则丧着脸,雷苗苗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你干嘛?”
谈则特别想一脚把雷苗苗从电瓶车上蹬下去,可把雷苗苗被踹下去就没人给他提供接送服务了,他一声不吭地跨坐上後座。
雷苗苗自以为他是被万恶的梁叙白驱逐出境了,心很大地安慰他:“没关系的谈则呀,这里住得不好就回学校住呗,又不是什麽大事,反正没有什麽太大的损失嘛。”
“不过你在宿舍里干不了直播吧。”
谈则:“我最近也没什麽心情直播,先住着,後面再找吧。”
“话说我以为你和梁叙白都握手言和了,早不搬出来晚不搬出来,偏偏这个时候搬出来?上次你不还说他来海市了,还去你家了。”
谈则被他叨叨的烦心,一拳打在雷苗苗厚实的背上:“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专心驾驶!”
雷苗苗嘁了一声,沉默没个两分钟,还是压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毕竟谈则半夜两点多给他打电话,让他一大早来校门口接他一下,这种连一分一秒都待不下的心情……
肯定是个惊天大八卦。
更何况谈则向来是出了名的忍人,光是家里爱说教爱管人爱指点江山的亲爹,正是狗都嫌年纪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总是把谈则视为丈夫遗産第一有力竞争者的後妈。
这样的搭配,谈则还能长成个根正苗红的小葱青年,顺带在家里八面逢源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做个人民心目中的好孩子。
实在是忍耐力惊人。
连这样的谈则都忍不下去了。
谈则倒是想分享,毕竟肚子里一箩筐的苦水,可是雷苗苗正在电瓶车占道严重的路上行驶,他该怎麽吐露出他网恋了,网恋对象是个男的,他自己也许是个gay,梁叙白也是gay,网恋对象是梁叙白。
重磅得能让人从车上跳下去。
谈则叹了口气总结道:“我失恋了。”
“嗷,嗯?你什麽时候恋了!”雷苗苗下意识应和,忽觉不对,也险些从车上跳了下去。
雷苗苗脑袋快速转着弯,却反应不过来地直接打结了:“等等,你失恋了和梁叙白有什麽关系。”
谈则抿抿唇,从电瓶车後视镜里还能看见雷苗苗宕机的脸,他犹豫着想再把说辞合理化一点,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手机短暂地震动了一下。
他以前最喜欢手机震动,因为十有八九是黑犬发来的信息。
现在谈则倒是有点不敢看,却又好奇,在雷苗苗一片叫骂催促他快点说的声音里打开了手机。
真的是梁叙白发的信息。
梁叙白:[谈则,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现在跟你再谈喜欢不喜欢确实是一件很过分的事。从阳城回来之後,我经常有在想该以怎麽样的方式和你坦白解释,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两全其美的解法。在海市的时候你说我算你的朋友,那天我真的很开心,是不是我作为梁叙白也开始走进你的世界了?也如你所说,我确实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和你的想法,是我考虑欠周,是我的错。]
谈则盯了很久,眼睛不自觉又开始模糊,屏幕上再次跳动了下。
梁叙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等你回家。]
狗屁,海湾才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