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屋内蓦地出现一声闷响,步景明连忙转身,看见江入年似乎是整个人在床上翻滚着掉下的地面,没有任何被子之类的物件做缓冲,床还不矮,江入年这一摔有些摔懵了,躺在地上半晌没动弹。
“年年!”
步景明两步跨过去,单膝跪地扶起江入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已经尽可能保持冷静的语气中,细究仍能发现几分忧虑,“有没有摔到哪里?疼不疼?”
“……”
江入年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擡头去瞧步景明,可还是没说话,只仓皇偏过头,在房间里用视线寻找着什麽。
他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瞳孔里是少见的外泄而出的惊慌情绪,似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便又重新看向步景明,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缓,嘴唇颤抖,吐出了几个气音。
步景明拿捏不准他此刻的状态,只能试探着轻声问道:“怎麽了?年年?”
“景明……不丶不对,”江入年晃了晃脑袋,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说出的话也险些让步景明的心停跳,“你丶你是谁?”
发生了什麽?是不认识他了,还是又分不清幻象了?
步景明强迫自己平稳呼吸,环住江入年的肩膀,试图用真实的皮肤触感将他拉回现实里,“年年,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你能碰到我的,对不对?”
“我…我……”
江入年揪着他的袖管,依言望向那张脸,忍不住擡手去摸,从下巴摸到鼻梁,再碰到眉头,短而浓密的眉毛似乎有些扎手,不像是大脑可以模拟出来的触感。
“啊……你是,後来的那个步景明,对吗?”
“……?”
不是,等等,为什麽他成了後来的那个?
“我……”步景明下意识想反驳,可他望着江入年尚显迷茫的眼睛,又担心自己影响到江入年不够稳定的认知,只好捏着鼻子承认道:“……对,我是後来的那个。”
“这样啊,”江入年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里是广曙基地,还记得吗?”
步景明想拉他起身,暗地里尝试了几次都没能以目前的姿势将他拉起来,便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摔得重不重?有没有那里疼?”
江入年先点头,後摇头,任由步景明擡起自己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实没看到明显的红痕,这才看到步景明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短短几句对话中,步景明察觉到江入年的语气正一点点变回他们後来重逢时的模样,淡淡的,没什麽情绪,正以为这次恢复得还挺快,就听江入年问道:“为什麽要来这里?”
……原来还没从幻觉里回来,步景明只好模糊着哄他说,是有事要办。
“哦,”江入年向前倒去,把头抵到步景明的胸前,嘟囔着喊头疼。
步景明又坐下,给他揉脑袋上的xue位,按着按着,忽然听江入年开口:“景明,你为什麽从来不问我。”
“问什麽?”
“问,当初是谁把我带走的。”
步景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甚至僵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他也弄不太明白,江入年对这些事,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分明因此而感到痛苦,却又能在步景明面前直接了当地撕开自己的伤口,好像曾经历过绝望的不是自己那般。
步景明恍然觉察,一直在小心翼翼维护,并努力想要将满是裂痕的江入年修补好的,只有他而已,江入年本人不仅不珍惜自己,反而更想将裂痕砸得更大一点。
或许,直接碎掉,才最合他心意。
……
空气中陷入一阵沉默,二人都久久没有言语,直到窗外响起雨点撞到玻璃上的声音,直到门外传来丘月月的话语,“老大,那位罗叔来问我们有没有吃午饭,现在拿了些吃的过来。”
凝滞的氛围被重新搅动,步景明微微低头,望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那颗脑袋,叹了一口气。
“年年,因为我不想你再为此回忆那些不好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感受到哪怕一丁点痛苦。”
“我真的会心疼。”
“……”
步景明说,“你其实知道的,对吗?但是你还是要这麽说,你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再告诉我你很难受。”
“如果这是你对我当年做错的惩罚,那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