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向往公平,连出柜这件事也想不落她後,她口口声声喜欢童舒岚将事事都告知自己,到了自己身上,万千的压力却不向童舒岚泄露一丝半毫。
人总是说别人简单,自己执行起来,道理的条条框框太多,总是行不通。
陈瑜看见漂白的江面泛起暖色,像一团火,烧灼着她全身上下。
她慌张,手里攥着童舒岚的手。
童舒岚保持着姿势,俯身的样子像在请求。
有没有人在桥上求婚呢?童舒岚突发奇想,要是可以结婚,她今晚就要先斩後奏,拉着陈瑜去领证。
想得太远,太过冲动,眼里的陈瑜引出了她的心里话。
“我好爱你。”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丶俗套,莫名其妙来这一句,念出每一天丶每一句话丶每一次对视的缩写。
包括当下。
“我也在等。”童舒岚请求陈瑜的谅解,长出嘴来:“等他们情绪爆发,要拉着你打游击战。”
她做过很多方案预演,最坏的结果已经排除了,周容和童致和两位军师参与其中後,方案里新增了後勤保障部队。
军师在她卡里打了笔巨款,告诉她,要是真的“出嫁”失败,她们俩要另寻出路。
但陈瑜对她的金银细软不闻不问,一心埋头苦干,要悄悄与她奔赴同一场未卜的前途。
和男女主角也没什麽不同,但至少有方向一致的默契。
“这不算花束般的恋爱吧?”童舒岚抿唇笑得隐悄悄的,始终牢记主题,有此一问。
陈瑜却仿佛豁然开朗。原来这部电影真正的意义就是名字所在,花束如此脆弱,易于枯萎,浪漫的叙事体系被残酷的结局轻而易举地撕裂了。
“我们好傻。”陈瑜翻涌的心绪锚定上岸,她笑着释然,连声音都轻快几分。
陈瑜眼睛泛光,一切情绪开始沉淀道:“我要是被赶出家门了,你要收留我。”
她说着最坏的结果,也期待着它不会发生。
她终于说了出来。
童舒岚也站直了,长舒口气,默默点头。
又想起一个着名的故事,笑盈盈道:“上世纪七十年代,前苏联和我国交恶的时候,毛主席提出了一个‘换家’计划。他们要我们的地盘,我们就全民搬家去苏联。”童舒岚看向桥头,花店仍旧矗立在那儿,灯牌亮起,她的心稍放下:“我们也可以借鉴。”
“?”陈瑜问:“什麽?”
“他们赶你走,我们就带着洋芋去他们家住。你觉得怎麽样?”童舒岚眼睛闪着光,像在讨论明天吃什麽似的自然而然。
“童舒岚…童舒岚。”
陈瑜神色凝滞,一味叫她的名字。她不知道童舒岚是怎麽在说完“我爱你”的下一刻,就能提出这样匪夷所思不讲道理的计划的。
好像冲突和泪水都成了带着荒诞喜剧色彩的奇幻冒险。
半晌,陈瑜回神,才发现童舒岚一直都这样,看着老实,斗智斗勇这块,进退有度从不吃亏,她是她们家第一个上当的人,现在,连她爹妈也不能幸免。
童舒岚是在悲观与乐观的夹缝里生长的勇士,陈瑜又气又好笑,感叹着:“我才该崇拜你。”
“都是老一辈革命家的思想经验。”童舒岚对自己这“融会贯通”的本领稍稍谦虚了下。
陈瑜忍得难受,放松下来,乐观充斥了她的心脏,不妨来斗一斗对方的机灵:“你知道花店一般是什麽时候下班吗?”
“反正对岸的花店是八点半下班。”陈瑜语气寻常,把两句话无缝连接。
有此妙人,陈瑜懒得忍了,决定什麽都告诉她,出柜事宜丶暗恋情愫,都靠童舒岚的小脑袋瓜来想一想,转一转吧。
“什麽?”妙人也有不解之时。
“你那天去得太迟了,那个妹妹就是花店老板,她从来不加班。”
“快搬来吧…这样,花就只买一束。”陈瑜服了软,借着花儿单纯的美丽把催促重提。
陈瑜还是想教会童舒岚,不要那麽直白。
“钱好好存着,咱们就用你那个办法。”她加上最後一把火。
她不是不知道。童舒岚在手机不知道设置了什麽功能,连工资到账的短信都能自动第一时间转给她。
她盯着童舒岚看,心里在似哭又笑:
童舒岚,你看你,原来也会被迟到的真相弄得红着脸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