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陈瑜睡不踏实。童舒岚宿舍的小床将好一米三宽,睡两个成年女人有些勉强。
陈瑜的坏瞌睡本来被童舒岚治好不少,这一夜却不得不侧身贴着,与童舒岚交换体温和呼吸。
最过分的是臭洋芋,偏喜欢时不时就跳上床,在她耳边细声喵呜,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她的发丝。
睡到半夜,陈瑜的眼角发了痒,渗出一点眼泪,她以为这是自己昼夜颠倒的後遗症,却不想只是童舒岚柔软的发梢扫过…
童舒岚还在,陈瑜的意识又散了些。
半梦半醒间,陈瑜感觉到身边的暖源离开,听到极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丶钥匙串的轻响,然後是门锁咔哒合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直到洋芋再次来作威作福,用肉垫踩她的脸。
陈瑜终于睡不着了,低眉看洋芋,对上它琥珀色的眼睛,伸手把它捞进怀里,低声道:“小臭喵…”
童舒岚有洁癖似的,不接受猫猫上床,要不是情势所迫,她只能把洋芋带来宿舍…陈瑜只怕还没有和洋芋同床共枕的机会呢…
想起第一次见这家夥的情景——那天下午她刚推开童舒岚家的门,这只胖猫就主动迎上来,用脑袋蹭她的腿,毫不认生。当时童舒岚还开玩笑似的说:“它最喜欢美女了。”
猫也随主人而已,陈瑜想起来就心中好笑,把洋芋搓了搓,在床上滚了一圈,却愤愤道:“洋芋小猪猪,一大早叫什麽叫?”
洋芋作势又要舔她的头发,陈瑜先发制猫,把脸埋进洋芋蓬松的毛里,蹭了蹭,才放开洋芋,下了床。
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腰酸背疼的。
窗帘轻散而开,和平镇的慢节奏换了风格,外面到处都是铲子和地面接触的响声,泥浆被铲走,地面上显露出湿滑的痕迹,几只麻雀在积水洼边跳跃。
童舒岚在仓库发完物资,收拾好东西,锁门。时下不过七点半,她穿着雨靴在和平镇的街上走不快,路上最快的速度是清理残枝的清运车。
食堂供早饭的,童舒岚想了想,还是没往那边走。
不过街上的店面大多也没开门,沿途早餐稀少,一家新开的店还在经营,有些人熟练的自取豆浆和包子,童舒岚也跟过去,捡了三条豆浆和几个包子鸡蛋。付完钱,提溜着早餐走出来。
她很快就回到了宿舍,开门进去,陈瑜正站在窗边往外看。她转过身来,睡裙的肩带滑落到手臂上,头发乱蓬蓬的翘着。
“我买了早饭,将就吃吧。”童舒岚摸了摸豆浆温度,尚且还算温暖。
她走进来关门,把早饭放在小茶几上。茶几腿有些不稳,她下意识用脚调整了一下位置。
童舒岚像个很忙碌的修理工。
“怎麽不多睡一下…”童舒岚边说,边解开马尾,仰头抓了抓被水汽濡湿的发顶。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在等待她人的触摸。
楼下铲子的刮擦声时断时续。陈瑜耷拉着眼皮,就在这句话里,仿佛又看清晰了童舒岚一点点。
“突然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童舒岚指了指自己:“哪里啊?”
“眼睛大了一点,光彩少了一点,好像更累了一点…”陈瑜走过去,手指几乎要触到童舒岚的眼睑,又在最後一刻收回。
童舒岚抿抿唇,蹭上了陈瑜的指节,擡眼,不答反问:“你的脸怎麽这麽红?”
陈瑜愣了下,走到墙边那面小镜子前。镜中的自己双颊确实泛着红晕。她擡手摸了摸额头,对温度的感知并不明确。
“小鱼…”童舒岚走进狭小的厕所,担忧地叫她。
陈瑜皱眉看着镜子,还没反应过来,童舒岚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额头。两人在镜中对视,童舒岚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发烧了!”
童舒岚眼里的光彩好像又被抹去一层,陈瑜想,自己倒真是个小麻烦。
童舒岚在一旁小小的柜子里翻箱倒柜,念念有词:“我先找一下温度计,等下我出去给你买药。”
陈瑜走出去,也瘫坐在沙发上,声音虚浮:“童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啊?”
童舒岚手一停,眼里斥她,嘴上也道:“在瞎说什麽。”
“你看,我自己傻乎乎跑来,今天你都没多睡一下,又去买早饭,现在又发烧了…”陈瑜真觉得自己有点麻烦人,眉毛拧成两股小麻绳。
昨天情绪上头只顾着担心,今天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不知分寸了,童舒岚在上班,她不应该打搅童舒岚的。
童舒岚站了起来,不知为何没搭理她,拿了茶几上的一条豆浆和其他早饭,径直出去,敲响了田青青的门。
田青青果然还没走。
“青青,我找你借一下温度计。”童舒岚像也元神出窍似的,把手里的早饭也递过去
“哦哦。”田青青发懵地接了,又反应过来,很快找来递给她:“你发烧了?”
“没有,我姐姐。”
“这样啊…我这儿还有药,你也先拿去吧。”田青青说罢,又找出来几盒药,看看日期:“疫情期间放的,还没过期。”
两人对视一眼,田青青先低下头去,童舒岚无暇注意,倒也没太在乎,又道了谢,转身走回自己的宿舍。
陈瑜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副丧气模样。
童舒岚依然没说话,拉起陈瑜的手,把温度计塞进她腋下,又帮她把手臂放好。然後去烧水,查看药品说明书上的禁忌事项。
“小鱼。”童舒岚坐下来,把豆浆戳开,吸管插好,自顾自的一边剥鸡蛋,一边郑重其事叫她。童舒岚又顾及着她是一个发烧的病人,语气放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明明是担忧我,为什麽会是麻烦…”
陈瑜张了张嘴,没能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