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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3页)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荣祥疲倦的闭上眼睛,颈子软软的歪下去,头便失了控制似的落在枕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在前,你救我一命在後。但我现在只是个等死的废人了,这辈子再没有什麽机会可报答你,你若喜欢和我上床,总算我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双目缓缓阖上,一颗泪便顺着眼角,滑过了面颊。

傅靖远呆呆的望着他,腔子里是溶化的铁水,只烫的心也没了,只是空空荡荡的难过。

"你知道,为什麽还要做那些事情?我们两个先前在奉天的时候,是那样的要好--------难道你不想咱们两个能在一起吗?"傅靖远颓然的跪在荣祥身边:"你就一点儿丶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吗?"

荣祥费力的蜷起身体:"我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可是还坚持着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办法啊。"

傅靖远抓过他的一条手臂,雪白的皮肤上是一片片的淤青,有几块已经发黑,点点的红色针孔一直延伸到上臂。用手摸上去,有几处的肌肉已呈僵硬之态。

荣祥忽然呻吟了一声,他无力收回被傅靖远抓住的手臂,只好伸出空下的手抓住床单,仿佛是想要坐起来。

傅靖远想到他下身那副惨状,心想这要是真坐起来,怕是要当场痛的喊出来。便连忙擡手挡着不让他起身,嘴上却依然不肯客气:"你要干什麽?"

荣祥喘息着想要躲开傅靖远的手:"我要打针了。叫小孟。"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一听到"打针"这两个字,傅靖远便没来由的生出厌恶来,再听到"小孟"这个名字,他那被悲哀浇熄了的怒火竟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气冲冲的跪直了身体,他居高临下的斥责道:"你就不能把吗啡先放一放吗?"

在他的印象中,精神的力量几乎总是无穷的,如果荣祥之所以如此痴迷于吗啡不能自拔,定是因为他贪图于注射吗啡的快感所致。所以看到荣祥刚才还满面悲凉的说着那些让人心碎的言语,此刻却忽然哆哆嗦嗦的要吗啡,他感到有些难以接受。谁知他这正气凛然的指责还没能开一个头,荣祥却趁着他直起身子的一刹那,一翻身下了地,随手抓起一件睡袍胡乱披到身上,他便连滚带爬的想要去开门。然而还没有前进出一尺的距离,床上的傅靖远像只蝙蝠一样扑了过来:"我不许你见那个小孟!"

荣祥仰头望着傅靖远,目光渐渐痴呆起来,嘴里只是喃喃道:"我要打针!"

傅靖远愤然蹲下:"我说!你现在不许出这个屋!不许见那个小孟!你听懂了吗?"

荣祥茫然的点了点头,那头上脸上瞬间便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可随即他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挣扎着转身向床头矮柜爬过去。拉开柜门,里面赫然摆了几小瓶针剂,和一个装在玻璃管中的注射器。只见他急不可待的拿起一个小瓶,用牙齿咬去了盖子上的金属皮,然後又伸手去拿那玻璃管。

他的手指,都已经触到了那玻璃管冰凉的外壁了,却在抓紧的刹那间,被另一只手飞快夺去。

他立时回头,他不晓得自己瞪着傅靖远的目光,凌厉有如鹰鹫一般。他是真急了,什麽都可以开玩笑,唯有这个不能开玩笑。傅靖远,是想故意的要看自己的好戏吗?

荣祥抱紧了肩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强忍着痛苦,向傅靖远伸出一只手:"给我!"

傅靖远握着那个玻璃管,向後退了一步,他痛心的望着那个向他伸手的荣祥,他想你就不能有点骨气,不碰这个东西麽?

荣祥的手在空气中停留了半分钟,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却还坚持着向前爬到傅靖远脚下:"给我!"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要打针!"

傅靖远俯下身:"乖,咱们忍一忍,把它戒了。"

荣祥抱住了他的腿,好像抱着性命一样竭尽了全力:"我要打针。"

傅靖远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扯开了荣祥。他先是扭头将玻璃管放到了身後的书架上,然後弯下腰将那烂泥一样的荣祥抱起来,轻轻的放回床上。

"小祥,你别怕,我总在这里陪着你。等你戒了,我陪你一辈子。"

他柔声说着,用一条睡袍的带子将荣祥的双手绑到头顶的床柱上。

荣祥怔怔的看着他,直到他将那个死扣紧紧的系好後,才忽然反应过来:"傅靖远,你要干什麽?"

傅靖远站在床边,拉过一床薄被盖到荣祥半裸的身体上,然後将自己的衣服收拢过来,一件件穿上。

"傅靖远!"荣祥开始猛烈的拉扯起那条带子:"你他妈的放开我!"

傅靖远穿好衣服,默然立于床前。

小祥你不要恨我,我得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他想。

然後,他便第一次见识了,荣祥瘾发时的惨状。

他闭上眼睛,不忍去看。可是声声惨叫却总是让人无处可逃的。荣祥似乎也是在极力控制着,他低头咬住被角,短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熬了一会儿,他狂乱的昂起头,忍无可忍的又哭了一声:"求你了,靖远。"他用力的把头往床柱上撞,身体扭动的像油锅里的活鱼:"求求你,靖远……"

傅靖远探过身子,把手隔在床柱上,荣祥的头仍用力的向上撞着,一下一下,硌得傅靖远手骨生痛。

荣祥身上的被子很快就被他自己踢掉了。也不知他是怎麽的一挣,竟然把一只手从那个死扣中抽了出来。他并没有跑,反而一回身抱住了傅靖远,面颊贴在对方的胸口上,他哭泣着哀求道:"靖远,你行行好吧,我要打针!……别这样,我陪你上床,你想怎麽样都好,把针给我,我这样会死的。"

傅靖远低下头,很坚决的将这个哭得热气腾腾的身体推开:"不行。"

听到这两个字,荣祥的动作一僵,他木然的松开手,仿佛难以置信似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这狗娘养的,你为什麽不干脆杀了我?"

这是荣祥在这晚上,说过的最後一句清晰完整的话。因为随即他便将那个撕去了金属封皮的针剂瓶儿扔进了嘴里,傅靖远只听见沉闷的"硌砰"一声,待到他冲过去捏开他的下颚时,那口中已是鲜血淋漓。

傅靖远急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荣祥手中竟然一直攥着那个小玻璃瓶。现在怎麽办?荣祥在他的怀中扭动着,无力的惨叫变为呻吟,眼看着,他的气息都弱了下来。

傅靖远知道自己是坏了事情了,放下荣祥,他三步两步的跑去开了房门,果然,小孟还站在走廊里。

"你过来!给他打针!然後叫大夫来!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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