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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辕门之下惊鸿瞥（第2页）

白浅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不同于梦中受刑时的惨烈与模糊，这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鲜活的面容。肤色是常年征战形成的微深，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紧抿，下颌的线条利落而分明。他的五官俊美至极，却毫无半分文弱之气，反而透着棱角分明的硬朗与威严。

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如同亘古的寒潭，沉静如同无波的古井。那里面，映照着边关的风沙，沉淀着无数的生死，承载着家国天下的重量。此刻，那双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她怔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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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惊艳，没有好奇，甚至没有寻常男子见到绝色女子时应有的波动。

那是一种……更复杂，更深刻，更近乎本能般的震动。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他眼底那万年不变的平静，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那涟漪中，有审视，有探究，有一闪而过的愕然，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宿命击中的恍然。

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这个少女眼中，不同于寻常贵女的怯懦或娇矜，那里面有一种近乎破碎后的重生般的坚韧，有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与悲悯，更有一种……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无尽时空，终于寻找到目标的、无比复杂的炽热与决绝。

这不像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客人的眼神。

白浅也看着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胸腔里那颗停滞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擂动，一声声，沉重而用力地敲打着她的耳膜。就是他。那个在梦中让她痛彻心扉，让她愤懑不甘，让她立誓要守护的人。

此刻，就真实地、鲜活地，坐在马背上，离她不过数丈之遥。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掠过他玄色的衣袂，也拂过她月白的裙裾。两人之间，隔着身份，隔着礼教，隔着尚未生的惨烈未来，也隔着神魂深处那早已注定的、汹涌澎湃的宿命牵引。

这凝滞的瞬间，其实不过短短一两次呼吸的时间。

周生辰身后的将领们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住的主帅，以及那位让主帅失神片刻的陌生少女。

周生辰率先移开了目光。他眼底所有的波动在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与威严。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流畅，带着军人的飒爽。他将马鞭随手抛给迎上来的亲兵，目光扫过一旁的属官。

属官立刻上前，低声禀报：“殿下，这位是清河漼氏的漼姑娘，奉家族之命，前来王府游学。”

周生辰的目光再次落到白浅身上，已是一片公事公办的平静，微微颔，声音低沉醇厚，不带丝毫情绪：“漼姑娘，一路辛苦。”

白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巨浪，屈膝行礼，姿态优雅，声音尽力维持着平稳：“漼时宜，见过殿下。初来乍到，多有打扰。”

她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那场跨越了梦与现实的、震撼灵魂的相遇。

周生辰不再多言，只对属官吩咐道：“好生安置。”说罢，便不再停留，迈开步伐，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径直向王府内走去。玄色的背影挺拔如山，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与冷硬。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白浅才缓缓直起身。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阳光炽烈，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掌心，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湿漉漉的冷汗。

来了。

她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场逆转宿命的棋局，随着这辕门下的惊鸿一瞥，正式……开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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