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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与远方（第1页）

选择与远方

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悄然弥漫在高三的教学楼里。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无情地缩减，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丶试卷油墨和某种焦灼的气息。这是高中时代的最後一段冲刺，每一个人的未来，都悬在那即将到来的几张试卷之上。

在这片普通的紧张氛围中，蒋柒是个例外。全国物理竞赛金奖的成绩，让他早早拿到了顶尖学府A大物理系的保送资格，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殿堂。他依旧每天来上学，大部分时间却是在看更深的专业书籍，或是整理他那本早已被苏安视若珍宝的黑色笔记本。

苏安的成绩稳定在文科班前列，但他心里清楚，距离蒋柒即将去的A大中文系，那条分数线依旧险峻。他能感觉到周围人有意无意的目光，那些目光似乎在说：“看，那就是蒋柒的……他要是考不上A大怎麽办？”

这种无形的压力像蛛网般缠绕着他，尤其在深夜独自面对习题集时，会变得格外清晰。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更不愿蒋柒因为自己而有所顾虑。

这天晚自习後，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安对着一道反复出错的数学题，眉头紧锁，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忽然，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了他手边。蒋柒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拿过他的草稿纸看了看。

“思路没错，计算这里错了。”蒋柒的指尖点在一个数字上，声音平静。

苏安恍然，改正後，答案果然对了。他松了口气，低声道：“谢谢。”

蒋柒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拉过旁边同学的椅子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这几天，心不静。”

苏安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眼睫：“没有。”

“因为A大？”蒋柒直接点破。

苏安沉默了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想……离你太远。但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成绩，报A大风险很大。如果为了跟你在一起而放弃更适合我的学校，对我们都不公平。”他擡起头，眼神里有迷茫，也有坚持，“蒋柒，我也有我想走的路。”

他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纠结。他害怕分离，更害怕在爱情的名义下迷失自我。

蒋柒安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他站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摊开在苏安面前。

那不是习题，而是几所着名高校的详细介绍丶专业排名丶地理位置分析，甚至还有校园环境的图片。

苏安愣住了。

“我查过了，”蒋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B大的中文系，底蕴深厚，学术氛围自由，排名常年在前三。C大的传媒专业是新锐，实践机会多，城市环境也更适合你发展。”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B大在这里，距离A大，”他顿了顿，看向苏安，“地铁四十分钟。如果我们都在这个城市，周末可以见面。”

他又指向另一座城市：“C大远一些，但高铁很方便。假期我们可以一起去旅行。”

他条分缕析，像解一道物理题一样，将未来的几种可能性清晰地摆在苏安面前。没有一丝强迫，只有全然的尊重和支持。

“苏安，”蒋柒的目光深邃而专注，“我的未来计划里，一直都有你。但这个计划的前提是，你走在最适合你自己的丶能让你发光的那条路上。无论你选择哪里，我们之间，都不会只是‘异地’两个字那麽简单。”

这番话像一阵温柔而坚定的风，吹散了苏安心中多日的阴霾。原来，蒋柒早已为他考虑了这麽多，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完全尊重他独立人格的方式。

他眼眶微微发热，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与此同时，教室後排的角落，也上演着另一场关于“远方”的对话。

蒋钊的成绩在努力下维持在班级中游，他目标明确，锁定了本市一所不错的D大，专业是体育管理或市场营销，很适合他活泼外向的性格。此刻，他正对着林君哀嚎英语阅读太难。

林君放下手中的托福词汇书，无奈地拿过他的卷子：“这道题的关键词在这里……”

蒋钊凑过去，心思却明显不在题目上。他瞄了一眼林君手边那所世界排名靠前的国外大学宣传册，状似随意地问：“君哥，你……决定好去哪所了吗？”

林君笔尖一顿，“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

蒋钊挠了挠头，难得的有些沉默。他知道林君的优秀，也早知道他会出国。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是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他舍不得。不是普通的兄弟分开那种舍不得。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四人收拾东西离开教学楼。初夏的夜空，星子稀疏。

蒋钊勾着林君的脖子，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走到校门口分别时，他却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

“君哥，”蒋钊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点闷，“那什麽……到了外面，照顾好自己啊。”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快速而清晰地说，“别为了任何……人或者事，放弃你该去的前程。不然……不然我看不起你。”

他说完，不敢看林君的表情，松开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带着点罕见的仓促和僵硬。

林君站在原地，看着蒋钊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久久没有动，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嘴角一抹极淡丶却无比温柔的弧度。

这个夜晚，关于未来与远方的选择题，被摆在了每个人面前。没有标准答案，但他们都开始学着，在考虑彼此的同时，更郑重地思考属于自己的丶独立的人生航向。

爱不是束缚的绳索，而是托举彼此飞向更高处的风。他们正在学着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